“兄弟勿急,我等不知实情,看来真是误会了!”
见李曦一副就要抡刀的模样,四个武士连忙抬手出声。
同时他们也面面相觑,如此瘦弱的青年,声音怎这般响亮?
再想想对方一人竟在己方两个青壮的眼皮子底下,强行掳去老管家,纵使占有突袭的便宜,身手也绝非常人。如此看来,反倒令其话语多了许多可信度。
回想青年一串话语都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般连贯定非仓促所想,大抵还真是实话实说,四武士心中顿时有了定论。
该死!家主苏双仁义无双,苏家之名方在整个中山国都饱受赞誉,没曾想竟被个奴仆给败坏了!
“是谁信口雌黄污人清白的?还不快滚出来赔礼道歉!”
恶狠狠瞪了眼前方两个青壮,为首的武士便将手中长枪递给身旁兄弟,旋即朝李曦躬身抱拳。
“兄弟!这场闹剧乃我方之过,我杨强在此向你赔罪!”
“……”
回头看到这幕,早已汗流浃背的马脸男也再无念想,立刻丢下单刀朝李曦躬身到底,行礼赔罪。
“小人不知真相便胡咧咧,真是该死啊!还望哥儿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在意…”
“行了,你快闭嘴吧!”
起身后,杨姓武士厌恶的瞥了眼马脸青壮,冷冷摇头后便朝无动于衷的李曦道:“既是我方无理在先,自要赔礼才是!这样,就赔小兄弟十两银子,这事便过了…如何?”
在东汉,十两银子好像就等同一万钱,都能买几亩地,不算少了。
李曦心中颔首,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我不要你的钱。”
“噢?那兄弟是打算…”
“我要那两匹马。”
“不,这绝不可能!”杨强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或是感到自己表现的太过冷硬,这武士吸了口气,认真解释道:“两匹劣马罢了,放平日我肯定给,但现在不行…兄弟该已看出我家正在乔装逃难,这驽马再劣也得留着拉车。好兄弟,你就换个吧!”
“行。”
对方只有两匹马,要拉车属于必需品,肯定是要不来的。
李曦清楚这点,索要马匹,不过是假谋屋顶,实图开窗罢了。
“我要你们那两把弩,以及配套弩箭,再给两套皮甲…东西到手我就放人,此事一笔勾销。”
“……”杨强沉默,不过很快便点头应允。
弩价不贵,只是制作繁琐较为稀缺,这等简单致命的杀器非常实用,鲜有人拿出来售卖,也就比较珍贵。尤其是当下时局动荡不堪,弩的价值也随之飙升。
至于皮甲,大致也是如此。
不过外物又如何比得过人命?老管家辛苦侍奉苏家多年,能救又岂能看着他死。
“东西可以给,但我敞亮,也望兄弟能说到做到。”
“你放心,人无信不立。”
听闻此话,杨强倒是眉头一挑,深深看了眼李曦。
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在李曦的注视下,杨强让两个持弩武士将弩放到地上,再当场脱去皮甲,接着又从后方唤来一苍老仆役,由其将弩与甲一一送上前去。
在小心安排下,整个过程非常平缓,没有半点刺激神经的地方。
“阿黄,会用弩吗?”
听此呼唤,阿狗怔了怔,旋即立刻点头道:“以前见猎户射过,看着简单,应该能很快上手…”
“好,你试着射一箭。”
已经换上大自己几号的皮甲,阿狗看起虽瘦,却似比先前壮了些。他当众鼓捣了会弩,很快便成功上弦,朝无人的侧边发出一箭…弩箭强劲,无有半点问题。
“嗯,很好。你来后边站着,上箭对准这位老先生。”
“是!徐哥放心!”
李曦闻言笑了,也愈发喜欢这位淳朴又机敏的勇敢少年。
他非常小心,将人质交给阿狗掌管,自己套上皮甲,也试射一箭确定另一把弩没问题后,这才与小弟一齐举弩对准老管家,腿脚则缓缓后退,身形逐渐消失于黑暗中…
这小心谨慎的一步一步,看得杨强等人更是沉默…他们是真没有动手的打算。
……
“这两狂徒,两贼子,竟敢携质勒索我苏家,真是可恶!”
李曦两人脱离此地,老管家顺利得救,苏家众人却仍处于沉默中。
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马脸青壮只感到无地自容,忽得望向杨姓武士低声提议:“此二贼步行,跑不快,骑马追去必能…”
砰!!
马脸男话还没说完,便被杨强狠狠一脚踹翻在地!
霎时低呼四起,周围仆役全都低垂下脑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四个武士乃是家主好生养着的门客,地位很高,远不是他们这些寻常家奴可以触怒的。
“你这恶仆已惹祸端,害我赔去两套珍贵武装,现不思悔改,竟还寻思着再给主家找事!?”
“来人!取鞭来!”
本已强行按捺住怒意,杨强不愿在流亡路上搞动静,可偏偏这护卫愣是不知趣,这怒火一下窜起,直叫杨强脸都涨红了。
“苏家虽为商贾,却向来以厚德为重,家主平日都怎么说的!自前年拜访涿县刘玄德后,更是以其‘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之言为我苏家诫言!你这恶奴,真是半点没听进去啊!”
对着马脸男就是一顿踹,杨强越说越气,满脸怒容。
“莫说那二人不是贼,就真是,没招惹苏家,你去挑他们干甚!自家都在逃难,还去替天行道!?”
要来马鞭,杨强对着马脸护卫又是劈头盖脸一顿抽,旋即便向左右之人肃声叮嘱:
“今日之事是我苏家无理在先,赔礼赔罪都是应该!此事既已过去,往后就勿要再提…纵使你等以后再撞见那两人,也不可去寻其麻烦,我苏家丢不起这个人!你等…就当今夜之事从未发生罢。”
“是!”
忽亮忽暗的火堆旁,马脸护卫被抽打得鲜血淋漓,哀嚎连连,这惨景是那般醒目…目睹此情此景,哪还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当即全都连连点头,出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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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发了,是真发了…”
跑了小半个时辰,李曦两人撞见一片葱郁的密林,这才在林间寻了一处隐蔽之地,稍作休整。
阿狗生火是真行家,不多时便于潮湿的枝条上生起一小堆火,两人边烤火吃肉,边检视着战利品。
弩挺轻便,不是脚踏弩,可单手上弦,质地一看就知是良品。
只是不清楚能射多远,不过几十步肯定没问题。
“大兄,这皮子真韧啊…”
轻轻抚摸着身上的皮甲,阿狗喜笑颜开。这次能全身而退是他没想到的,而脱险的同时,还能索要来如此贵重的武器防具,更叫他大喜过望。哈哈,有弩在手,以后再遇危险他就能帮到大兄了!
“大兄,你太厉害啦!”
“呵呵,你的表现也很不错。”李曦微笑,喜悦的同时不无感慨,那家主事的还挺仁义。
先前揽住老者,他曾碰到对方的手,只觉皮肤粗糙似常做杂活,由此可见老人该不是其家族成员,大概真只是个老仆。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有时一条命或许还换不来两碗米…
能顾忌一个年迈仆人的性命,甚至舍出两把弩两件甲,这家确实不错,就是驭下不太行。
当然,对方品性如何和他要赔偿并无关联。事是对方找的,这些东西李曦拿得理直气也壮。
“阿狗,须知此番有惊无险,纯粹是运气好。”
“若非那俩青壮起初轻视我等瘦弱,无有防备,叫我抓到人质,事情怎样发展就说不准了。”
“切不可以此为傲,往后还要更加谨慎!因为运气不会永远眷顾,敌人更不会每次都大意…”
李曦忽然开口,似是讲给少年,实则却是说给自己听。
“好的大兄,我知道了。”
阿狗重重点头,已将此话认真听了进去。大兄要想的事有很多,像什么衣服上的细节,哪里露了破绽,这应该是小弟的事才对。
以后一定要谨慎再谨慎,绝不让自己和大兄再陷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