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来到学堂,今日是沈先生的课,沈先生是女学第二次扩招后镇上来的的先生,是位身材纤细,容貌艳丽的女子,名为沈卿光,黄莺很是喜欢她。
今日,她讲的是墨子,是女帝大兴的学派。
“子墨子言曰:古者明王圣人所以王天下、正诸侯者,彼其爱民谨忠,利民谨厚,忠信相连,又示之以利,是以终身不厌,殁世而不卷。古者明王圣人,其所以王天下、正诸侯者,此也……”
“姜正正,来,你说下你的理解。”
姜正正连忙坐起身子,“墨子说:古代明王圣人之所以称王天下,称霸诸侯的人,是因为他们爱护百姓谨慎忠诚,利人民谨厚。”
“嗯,很好。”
“先生!”
“怎么了。”
“先生,最近仙人选徒,听说仙人法力无边,长生不老,那我们学习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沈卿光直起腰背,看向她的学生,每个孩子兴致都不高,却因为这句话,都开始眼睛亮亮的盯着她。
沈卿光放下书,轻声道,“每个人的人格是平等的,创造的价值各不相同,你如果是人,士人运筹帷幄,排漏补缺,农民种粮,养育我们所有人,工人制造器具,让我们生活便利,商人经商,将货物运往各地,这是人。”
“先生不知仙人如何,但也逃不了与人接触,与事接触,与物接触,说到底只不过是另一层的人。古文里仙人有排山倒海之力,因此守护人间众生。我们可以想象他为一个将军,将军上场杀敌,守卫国民。”
“可是每个人生来就是如此嘛?人生来就是工匠,做漂亮精致的器具嘛?姜先生生来就会炒饭做菜吗?李师父生来就会读书写字教导你们吗?王师父生来就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我生来就会述说墨子理论嘛?”
“同样道理,仙人也不是生来就是仙人的。”
“每一个人,每一个仙人成长起来都需要时间。”
“我们都要从已知中寻找未知,从未知中寻找自己,从自己中寻找另一种可能。”
“而这已知便是现在的你,未知便是你想寻找的你。”
“直到我成为了一名先生,直到你们成为了一个有思想的人,直到仙人成为了仙,而这就终止了嘛?
先生我成为了先生,往后时间都不过活了吗?
在往后时间里,我们需要不断的寻找新自己的可能性,比如读书,比如写字,比如作画,比如种地,比如上场杀敌,比如唱念做打……”
“在各种琐碎中,在各种可能中,形成真正的自己。”
“途中的剩余部分,则是形成你为你的一种方法。”
至从那一年后,黄莺第二次重现了当年的感觉,零零碎碎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现。
花鸟鱼虫,日升日降,潮涨潮落,男人,女人,劳动的人,唱歌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俯身书写的女帝,开天辟地的斧头,嬉笑打闹的人群,失意的人,得意的人,画面瞬间闪过而后又分裂散开。
黄莺只感觉自己状态很是玄妙,她感受着别人的喜怒哀乐,感受着成为将军的威严,厮杀中马蹄高高落下,刀光剑影中淋了满身鲜血,感受着成为帝王的沉重,头冠压的她脖颈生疼,手腕下折子一尺多高,案边烛火摇曳,偌大的宫殿里仅有她一人,钟声响起,悠长又孤寂。
男人的阳刚,女人的柔韧,幼儿的的纯真,成人的得心应手,一切都完美无比,一切都让她感受到如母亲怀抱般舒心。黄莺脸颊红通通的,倒头晕了过去。
众人只听扑通一声,黄莺摔倒在地。
尖叫声哄闹声,姜正正连忙推着黄莺,急切喊道,“黄莺!黄莺!”
黄南星从对面跑过来,扶起起黄莺的身子,沈卿光也从讲台跑下去,只见她气息均匀,面色红润,分明是睡着了。
次日清晨,黄莺伸着懒腰,穿好床边放置的衣物,噔噔噔跑到堂屋。
转了一圈,不见人影。
她苦恼的站在原地,粉色的衣物触感柔软,她连忙仔细查看,竟然是新衣!
不过,黄莺挠挠头,她记得她应该在私塾啊,怎么在家呢?
黄莺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黄莺跑到厨房,拿了一块馍馍,吃了几口娘亲腌制的咸鸭蛋,满嘴流油,又像小大人似的拿了碗茶水,倒了些茶水漱口,最后拿块杨柳枝,苦着脸开始嚼啊嚼。
嚼柳枝的时候黄莺也没闲着,她一溜烟跑到鱼池那里,看天色还早,把鱼池拿一边,拿个铁锹就开始在那里挖洞。
眼见衣服就要弄脏,黄莺洗手又换了身旧衣,像爹爹那样往手里哈了哈气,嘿咻嘿咻的挖了起来,谁曾知,那片地连快地皮都没破。
黄莺眼看快要到开课时间,也不挖了,提着腿就往私塾跑。
“奇怪,村子怎么那么安静?”黄莺心想,近些年她经常跑步,很快就来到私塾。
她推开门,室内空荡荡的,怎么回事?难道她来的最早?
黄莺坐一会就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推开另一扇门,王先生也不在,黄莺跑到书室,还是没人。
黄莺感觉不对,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想起一件事,仙人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