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罗站在公寓门口的角落里，一边顶着一双黑眼袋发呆，一边等待着大门的打开。
她已经给管理员莫伯打了电话，对方说很快就会下来帮她开门。
在联邦上大学委实是一件难事，学费一向高昂，莎罗当初入学就向银行借了很大一笔款，为了还贷，莎罗不得不在上学之余，利用课余时间打工赚钱。
莎罗的家境并不算富裕，她的父亲是一名煤矿工人，母亲则在一处郊外的农场工作，以她的家庭水平，其实并不足以供养一名大学生。
在联邦，上大学真的很花钱，如果不是莎罗的中学老师以一己之力劝服了莎罗的父母亲和莎罗本人——事实上莎罗本人已经无数次想过放弃了——否则莎罗根本没机会离开那个偏远的靠一时淘金之热建立起来的西部小镇。
“莎罗，你是咱们镇上唯一能考进州立大学的学生，你很优秀，但是，我今天并不想说什么你是咱们全镇人的骄傲这种话，也不想说我和你的父母在这件事上的意见是否一致，我只想要你学会思考一个问题：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在问她未来期望的职业么？还是在问她想当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对于老师的问题，莎罗并不是很理解。她的确蛮想继续念书，不是因为什么成绩，也不是为了什么未来，她只是单纯地享受那种知识汇入脑海，对这世上一切、万事万物了解越来越深刻的感觉，但莎罗也清楚，以她家的经济状况，并不足以支撑她继续把书念下去。她觉得当一名父亲那样的煤矿工人似乎也不错，像母亲一样在某家农场工作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怎样都行，只要能够赚钱。
“呕！”
背后传来有人呕吐的声音，莎罗转头，两个摇摇晃晃的醉汉跪在地上呕吐，手里各自提着一瓶酒，深棕色的酒瓶，看起来像是某种度数很高的烈酒。
联邦的治安一向令人忍俊不禁，尤其夜晚，在餐馆吃完晚餐转头就被人抢劫什么的只是小意思，像什么被人开着皮卡强行掳走，骑着机车直接被扯走身上的财物，上个公厕连带内裤给你扒个一干二净都是家常便饭。
莎罗悄悄把身体往角落缩了缩，试图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她不想惹麻烦。
可坏事就是这样，在你试图躲开时，往往会主动找上门来。
“嗝儿！”
两名醉汉呕吐完之后，从马路上艰难地爬起。他们睁大眼睛，环顾四周的街道，像是在寻找原本去往的路。
紧接着，两人眼睛一直，咕噜噜地定在某个方向——那是莎罗所在的地方。
一名醉汉舔舔嘴馋，另一名醉汉则对着手掌吐了两口唾沫，在脏兮兮粘成一团的头发上一抹。
“咻！”
莎罗听见轻佻的口哨声，是那两名醉汉发出的，紧接着，他们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来到了公寓门前。
“小……小妞儿，要不要，跟两位哥哥出去喝点儿？”一名醉汉红着脸，口齿不清地说，“喝……喝完后，哥哥们再带你去旅馆……玩……玩游戏……嘿嘿……”
另一名醉汉则是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嬉笑声，好像身旁的同伴刚刚说出了什么非常有趣的笑话一样。
莎罗没说话，只是抬头，无声地看了二人一眼。
“嘿！你这臭婊子，刚刚那是什么眼神？瞧不起人是吧？”一开始的醉汉瞪大眼睛，咕噜咕噜地嚷嚷起来。
“你们喝醉了。”莎罗深吸口气，“赶紧回家吧。”
“哈哈，家？回家？哈哈哈哈！是你妈教你这么说的吗？你妈难道没教过你，遇到了好心人，要乖乖听话么？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是好人，现在我们要帮无家可归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女暖和暖和身子了！”醉汉大着舌头，手就伸了过来。
“别碰我！”
莎罗立刻像是受惊的刺猬一样，浑身寒毛倒竖起来，往后蹦出好几步——她一头及肩的深棕色短发也像刺猬一样惊惶地爆炸开。
“我要报警了！”
“哇哇哇！哇哦！好可爱的花栗鼠！我越来越兴奋了！”醉汉不为所动，依旧吹嘘着口哨。
“来嘛，没什么的，就让哥哥们带你见识见识成年人的世界，保证你会感到快乐的！”另一名醉汉嘿嘿笑着，伸出手来，探向了莎罗。
“哎哎哎，什么快乐？你们在聊什么让人耳红心跳的刺激话题吗？”
这时候，一只骨骼修长的手抓住了醉汉的手腕，醉汉不停扭动，却无法挣脱，好像被一柄坚硬的铁钳死死扼住。
“莫伯先生？”
莎罗瞪大眼睛，高声呼唤来者的姓名，语气中是满满的欣喜。
“喂，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纵然醉汉的手已经被钳住，说出来的话却是风格一点没变，好像他才是此刻占据上风的那个人。
“如果你想加入，我们很大度，可以让你加入，但是，你要是想多管闲事，我们劝你有多远滚多远。”醉汉龇牙咧嘴地说。
“这位呢，是这栋公寓的房客，我呢，是这栋公寓的管理员。”江风用眼神示意莎罗退后，接着，歪着脑袋，看看两名醉汉，“你们俩，想对我的房客做些什么呢？”
“关你屁事！”
另一名醉汉直接先下手为强，拳头猛然朝江风脸上招呼了过来。
“小心！”莎罗惊叫出声。
嘭！
然而，江风以比这名醉汉更快的速度，探出了一只脚——江风一脚踹到了这家伙的小腹上。
醉汉干净利落地摔飞出去，身躯弯成一只熟虾一样，痛苦地哀嚎。
“你他妈……”
被扼住手腕的醉汉眼看同伴被揍，当即忍不住了，不顾手腕疼痛直扑向江风。
“你他妈个锤子！”
江风精准地错身而过，手臂在刹那间上滑，径直扼住了眼前醉汉的喉咙。
紧接着，狠狠往下一砸。
醉汉轰然落地，低沉的落地声传进所有人耳朵里，地上的醉汉感觉自己从后背到四肢不管哪里都在痛。
“滚吧！有多远滚多远！给你们脸了？”
江风面无表情地又踹了一脚地上醉汉的小腹，把这家伙踹飞出去数米远。
虽然江风乍看上去的确很秀气，整个一阳光开朗大男孩，但那只是表象，他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儿。
现实中的江风，干架能力一向强悍——这主要归功于出身特殊机关，尽管退休后整天遛鸟下棋逛公园，但仍旧不忘传授一身本领给江风的祖父。
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里，都是祖父陪伴着江风，可以说，江风的童年，是在祖父的无限关怀中度过的。老人家很关切江风这支祖国花朵的体魄，教导孜孜不倦，每天十公里拉练，两天一次爬山越野，游泳跨江来回……
体能训练，格斗术，野外求生术……
总而言之，江风从祖父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
……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走！我们马上走！”
眼看这个一头黑发的年轻人伸出拳头，一副又要动手的架势，两名醉汉赶紧互相搀扶着，一路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啧！
可惜，江风还以为这俩人在临走前会放什么狠话呢，这样他就有理由再揍这俩人一顿了。
他看的小说里总是有那样的情节，主角把敌人暴揍一顿后，敌人一边逃走一边放下令人非常不爽的狠话。这样的桥段看多了，江风老早就觉得厌烦了，心想要是自己碰上了这样的事，但凡敌人敢放一句狠话，他就要追上去把人再暴揍一顿——干啥啥不行，批话第一名。
“没事吧，莎罗。”
江风转身，发现莎罗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啊，不，我没事。”莎罗像是刚刚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摇头，“莫伯先生你才是，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被伤到？需不需要去医院？”
“就像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两坨狗屎，能有什么问题？”江风耸耸肩。
“噗！”莎罗捂着嘴，笑出了清脆的声音来，“莫伯先生你真会讲笑话。”
莎罗神情轻快，看起来她已经从刚才的事情中恢复过来。
“走吧，很晚了，我想你应该需要回房间休息了。”
江风拉开公寓的铁质大门。
这是老式的纯机械铁门，拉开时会发出巨大的嘎吱声，整栋楼都能听见。
在“莫伯”的日记中，很清晰地写出这是联邦政府极致节省经费的杰作。虽然换上现代化的智能门锁根本多不了几个钱，但经过联邦政府严谨地论证，认为既然每栋公寓已经有了公寓管理员，而公寓管理员显然比智能门锁智能得多，那为何要抛弃真正智能的公寓管理员，转头使用只会让政府多出一大笔无效支出的智能门锁呢？而且大部分公寓都是联邦大萧条时期之后十年内建造的，对这样老掉牙的公寓重复投资是十分不划算的。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对现有资源进行高效地再利用，这就是联邦政府正在深入执行的《未来乌托邦管制计划》。
对此，莫伯在日记中的评价是：
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