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女重逢

温府大夫人在京中素有贤名,为人和善,体恤下人。以前天真的寸心也是这样以为。自从那年她婉拒试婚丫鬟的提议,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之后,这才看清了些。

这会儿听闻大夫人寻她,寸心便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不安地问道:“朱环姐姐,你可知大夫人寻我何事?”

朱环瞧了眼她那胆怯样,笑着说:“你放心,自然是好事。”

好事?

她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还能有什么好事?

眼看着慈睦院越来越近,寸心却越发胡思乱想起来。

会不会是大夫人知道她杀了人,这是让官差来抓她?或是……准备将她发卖出去?

不,不会的,方才她还见过林阿三?屋里也没有林阿三的尸体。或许他还没有死……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大夫人召见她这个粗使奴婢的原因。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惧意,低眉敛目地跟着朱环走进正房。

正房里,大夫人正闲适地品着明前龙井。见她来了,便摆出一幅悲天悯人的慈祥面孔:“寸心来了。走近些,让我瞧瞧。当年你母亲侍奉我一场,没想到你父亲去后就一病多年。”

大夫人喝口茶,语气关切道:“不知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严冬早已过去,如今正是春日,却让寸心没来由的有些冷。母亲都死了两年了,大夫人此刻忽然提到母亲,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寸心闻言越发提心吊胆起来。

大夫人见寸心面色晦暗,低头不语,以为寸心娘病重难医,便开口道:“翠环,你让人去请回春堂的史大夫给柳莺瞧病。”

柳莺是寸心娘的名字。一旁的翠环得了令,转身出去了。朱环见寸心呆愣着没有反应,便打趣道:“夫人菩萨心肠,请了大夫来给你娘看病。你怎么这副呆样,还不快谢过夫人?”

寸心知道夫人一向会收买人心。只是她竟然会请大夫给个死人瞧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但主子的心思她也不好违逆,只好顺着朱环的意思谢了大夫人。

过了一会儿翠环便回来了。

“夫人,方才史大夫正从二房那里出来,就叫奴婢给撞见了。奴婢带他去瞧了柳莺婶子的病。大夫说她脉象沉涩,肝失疏泄,气机郁滞,已隐有咳血之兆。想要治愈十分困难,但若是延长寿数却是不难。只是所需药材极贵重,只怕婶子负担不起。”

说完,翠环将大夫亲书的药方子呈给大夫人一览。

沉香、天山雪莲、冬虫夏草……

这几味臣药,虽然所需不多,但也不是一个月银五十文的人能负担得起的。

然而对温府来说,这区区几两银子的药,又岂能与他温府千金的性命前程相提并论。

大夫人只轻轻扫了一眼,便大发慈悲道:“不过几两银子的药,算得什么?好歹柳莺伺候我一场,你们只管去拿药便是。”

说着翠环点头称是,拿了药方出去了。

寸心莫名其妙地瞧着她们主仆演了这一出,一脸的茫然。她见朱环朝她眨眨眼,便会过意来,向大夫人俯身一拜:“奴婢谢大夫人恩典。”

大夫人见她懂得感恩,满意的点点头,端起茶碗,又品了几口茶。

寸心跪在地上,心中忐忑。大夫人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若不是有所图谋,为何会开口给她娘配几两银子一贴的药?

寸心顿时一个激灵,心中警铃大作。大夫人如此待她,只怕所图不小。

可她如今一无是处,还有什么能为她所用?

她正思量着,却听外头有人来报:“夫人,柳莺婶子在外头,要给您磕头道谢。”

寸心猛地抬头往后看去,视线被门帘挡的严严实实。接着门外响起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咳咳咳,夫人仁善,奴婢多谢夫人赏药。咳咳咳。”

寸心听得心惊胆战,脑子里顿时如浆糊一般,再也无法思考。

母亲她……还活着?

饶是在大夫人面前,她也再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法了,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来到那妇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举步不前。

“娘?”寸心屏气凝声,疑惑道。

柳莺婶子稍稍平了咳嗽,伸手拉住寸心的手,说:“宝儿,夫人如此慈悲,她是咱们母女的大恩人啊。快给夫人磕头谢恩。”

寸心听着母亲叫着自己的乳名,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怎么回事?她明明杀了林阿三,林阿三却恍若不知。母亲明明早已病死了,这会儿却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现在……是在做梦么?

柳莺身子一向不好,常年体弱多病,早已干不动府中的活计,母女两个人只靠着寸心一人的月钱生活度日。虽说府里管吃管住,但一个月三十文钱却还不够柳莺的药钱。也不知是不是她日日焚香祝祷,金石为开。大夫人今日竟然叫了京中名医史大夫前来为她诊脉。柳莺感恩夫人的慈悲之心,特来向夫人磕头拜谢。

柳莺因为体弱,只这么一会儿已是虚弱不已,咳嗽连连。寸心被柳莺拉着谢完恩,告了声罪,将她送回了住处。

再回到慈睦院时,大夫人依然闲适地坐在上首拿着账本一一查看。

寸心敛气屏息地跪在地上。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叫她感到说不出来的怪异。

看起来有几分陌生的林阿三,格外礼待她的大夫人,加上死而复生的母亲,难道说……她回到了两年多前,一切厄运尚未开始之时?

她一个激灵,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诚惶诚恐地对着这位温府的女阎罗俯身一拜:“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奴婢愿为夫人做牛做马,分忧解难。”

寸心记得当初大夫人问她愿不愿做试婚丫鬟,并允诺了一百两银,却并没有答应要给她娘治病。怎知这回竟主动要给她娘看病了。难不成她重活一回,很多事都变了?

她正自揣测之时,大夫人放下手中账册,道:“我总算没有错看你。你既然有这般忠心,我这里倒的确有一桩难事需要你来帮忙。”

话已至此,寸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前头搞这么多事,兜兜转转只怕都是为了这桩难事而来。她们极力演着这一出,不就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入套么?

寸心的心砰砰狂跳,艰难开口道:“但凭夫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