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党进：虽然我不识字，但是我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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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首都开封，街头。一群人正围成一圈，议论纷纷。这时候，突然有人喊道：“巡城使大人来了！”

原本热闹纷纷、挤作一团的人群立即散开。

这时候才看得清了，刚才被人群簇拥的是一位衣衫华贵的青年。青年手持一个铁笼，笼中是一只神采奕奕的鹰鹞。

这只鹰鹞目光如炬、羽毛鲜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所养。

伴着大家的哄闹声，一队黑色皂隶闯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满脸虬髯的黑脸大汉：“哪个不知好歹的又在养鹰鹞、獒狗这些玩意儿？不是明令禁止不许养吗？不要命了！”黑脸大汉人未到，声先至。

“就是他！”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小隶指着人群中间那位手托鸟笼的青年道。

黑脸大汉把马鞭掂在手里，绕着青年走了一圈，嘴里不时发出“咝咝”的声音，道：“现在有多少老百姓吃不上饭，你们这些家伙还养这些个破鸟。省了这些钱，买点肉吃不行吗？”

青年正想说话，黑脸大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鸟笼掷在地上。那只鹰鹞吓得在笼子里面扑棱棱乱飞。

青年吓得赶紧扑倒在地，一把护住鸟笼。

黑脸汉子轻啐一口唾沫，骂道：“对亲爹都没这么好！”

黑脸汉子本以为年轻人会吓得拔腿逃走，却没承想，青年不仅没逃，反而冲自己大声嚷道：“你知道这是谁家养的鹰鹞吗？”

“管他谁家的？说不能养就不能养，再狡辩就宰了你！”大汉用手按着腰间的宝刀，依旧不依不饶。

“这是晋王殿下养的！”青年一看不报上鹰的主人，这黑脸大汉是不会放过他的，不得不说出实情！

黑脸大汉猛地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这哪敢说谎！这只鹰鹞是晋王殿下前几日才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青年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黑脸大汉闻听此言，尴尬地呵呵一笑，立即蹲下，一把扶起地上的青年，帮他拍拍土道：“小兄弟啊，这鹰真是不错！你要好好照看啊！千万不要让人伤了它！”

说着，黑脸大汉摆摆手，带着一众皂隶一溜烟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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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所说的巡城使，名叫党进，是当时开封府主抓治安工作的一把手。

党进小时候是别人的家奴，没进过学堂。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文盲。

当兵后，文盲党进以“勇武”著称。很快，党进在军营中遇到了自己的人生知己——赵匡胤。

从此，党进的从政经历开启了“外挂”模式，从一名普通士兵升至军队高级将领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

赵匡胤对自己的发小慕容延钊、韩令坤都防备有加，登基不久就撤掉了慕容延钊的殿前都点检的职位，把韩令坤发配到北方守边，又解除了石守信这帮好兄弟的军队指挥权，但他独独对党进深信不疑。

登基之后，赵匡胤更是把党进提拔成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

赵匡胤如此信任党进，主要是因为党进这个人不仅是一个文盲，而且还是一个“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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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位上坐久了，赵匡胤开始有些不自在。

屁股底下的这个龙椅，赶跑契丹人的大英雄、后汉的开国皇帝刘知远坐过，后周太祖郭威坐过，南征北伐几乎统一华夏的好兄弟柴荣坐过，这才短短几十年，我赵匡胤又坐在了上面！

嗟叹之余，赵匡胤不得不思考一下原因。

大宋朝的官家嘛，就得高瞻远瞩，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思考。

可是，思考得多了，就变成了怀疑——朝堂下跪着的这群人是不是也在考虑黄袍加身，到自己的椅子上来坐坐？

再想想这群军头们当年“陈桥兵变”时的所作所为，他们有什么不敢干的？要想控制好这群军头们，就得把军队指挥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所以，赵匡胤对军队的建设问题十分上心，经常对军队搞人口普查。

既然是“普查”，就得有资产人员报备，就要有数据分析，严格点还要进行书面总结。

所以，为了应付皇帝的突然提问，很多将军都把自己管辖的兵士、甲具数量记在一个木牌上，随身携带，随时准备应答。

党进虽然是文盲，但是他不傻，也命手下做了一个这样的木牌。

有一天，赵匡胤果然问党进：“党爱卿啊！你给我说说你手底下管着多少士兵，多少战马啊？”

党进赶紧拿出木牌，正准备读，可是一着急居然不认识字了。万般无奈，他不得不把木牌递给皇帝，大大咧咧道：“老大，俺管的兵员、甲具数量都在木牌上写着呢，您自己看吧！”

赵匡胤哭笑不得，再想想自己手下这些人确实是大老粗居多，连自己的宰相赵普也是出了名的不读书，也就释然了。

虽说党进是个文盲老粗，但却符合赵匡胤的用人标准，用这种人负责自己的安全警卫工作，不用担心他有一天会把自己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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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党进不是不知道自己没有文化的弱点，他也想学习，也想进步，也想在皇上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有一次，赵匡胤命他防守边境。根据惯例，边疆大吏每年要按时回京述职，汇报自己的战况、战果，顺道向皇帝请示明年的工作重点。

赵匡胤知道党进不识字，述职也好，汇报也罢，他肯定说不上来，更不用说写年度总结了，于是特令党进不用回京述职。

可是党进偏偏不干。怎么？那些大老粗兵头们哪个有俺裤腰带上的人头多？居然嘲笑俺不会写字，俺不会写难道不会让别人替俺写吗？

于是，党进令人写了一篇年终总结，背了下来，也和其他将军一样按时回京述职。

赵匡胤看到党进来了，着实一惊。不是不让他来吗？是不是边疆有战事，党进来请示作战部署的？

于是，赵匡胤特地安排党进第一个进来。

党进走入大殿，看到满朝文武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一紧张居然把前天背下的大段总结给忘了，只好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赵匡胤看着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党进，也十分纳闷：“党爱卿，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契丹人来寇边？”

党进实在没有办法，猛地抬头看着皇帝，不好意思道：“启禀官家大哥，辽国人没来。俺就是想说，天气冷了，皇帝大哥您吃好、喝好、睡好，晚上别冻着！”

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臣闻上古其风朴略，愿官家好将息。”

党进的话还没说完，满朝哄堂大笑。

赵匡胤喝到口里的茶也给喷了出来，就知道党进冒不出来什么好话，只好笑道：“还是党爱卿心眼实在，胸无城府，还知道惦记着朕！”

正是这句“心眼实在，胸无城府”帮助赵匡胤认识到自己身边缺少的就是党进这种人，只有党进在身边负责自己的安全才最为可靠。不久，赵匡胤又将党进调回了京城，继续负责首都的防卫工作。

公元969年，赵匡胤决定出兵讨伐北汉，这一次北伐将是“老实人”党进的个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