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试探

“三妹你这是..”

院内，眼见那黄棺材没入土中，中年修士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实在不行，就当认命罢了，【望乡宗】的阴门九道，好歹也是大宗传承。”

黑面女子轻描淡写的回应道。

对于她这种意外踏上修仙之路的散修来说，如果没有合适的传承，那么炼气期便是尽头了。

“为兄若是没看错的话，你似乎是将自身鬼咒转嫁了一部分至那老道身上，光靠一张阴寿符，能压得住鬼咒的蔓延吗？”

中年修士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看不透小妹了。

他们这些从【鬼蜮】里逃出来的人，体内都沾染了【鬼咒】。

鬼下咒，死不休。

除非运转阴门九道的入门炼气法【鸣锣录】

又或者驱使那功法中记载的几门手段，

将鬼咒对于肉身的侵蚀分担一部分给予他人。

否则这鬼咒只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加深。

最终令整具身体腐朽坍塌，化作鬼身。

对于凡人来说，什么恶鬼、厉鬼恐怕是遇之即死的存在，

但对于修仙者，尤其是旁门左道之士来说

鬼，只不过是上好的炼器材料罢了。

无论是这名中年修士腹中，以其他修士身体炼制而成，用于抵抗鬼咒侵蚀的婴傀，

还是那白脸修士缝入血肉中的死人招子，

又或者这红纱女子，从地底召唤出的黄木棺材，

以及刚才所提及的【阴寿符】

其实都是那【鸣锣录】中抵御【鬼咒】侵蚀的法子。

“大概半时不到，刚好够萧武走到上元观门前，若是那新来的监事有本事，那此人就当是见面礼了，毕竟如果不是大哥你出手，萧武此人早已命丧鬼蜮中。”

黑面女子回应道，

“那若是没本事呢？”

中年修士皱眉反问道

“西城现在是黄天教的地盘，那位黄仙香主得了【百肢道】的传承，若是没本事，那便任由【鬼咒】在西城蔓延开来吧，正好给他们添点麻烦..”

黑面女子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回到屋内。

屋门半掩间，隐约能见到空荡荡的屋子里，

一口漆黑色的老式寿棺，正孤零零地架在两条长板凳上。

中年修士不敢再多瞧一眼，生怕那棺材中蕴含的【鬼咒】也随着目光侵入自己体内。

“久戍不归，登台望乡，人鬼不分，九世为真..”

嘴里自言自语说了几句，中年汉子低头看向肚中，神色恍惚间，脸上竟诡异般的浮现出一抹溺爱之色。

“乖乖，快快长大..”

他慈祥的安抚着肚子，眼中满是欢喜与疼爱，就好像肚子里的不是抵御【鬼咒】的婴傀，而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半响过后，中年修士猛然一个激灵，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神色惶恐的瞧了瞧四周，慌不择道的跑回了自己的房中。

...

南城

与作为居民区的西城不同，南城更多是作为马匹等牲畜的贩卖之地。

这里的平房破烂不堪，所望之处，皆是残壁断垣。

牛马贩子们就坐在四壁漏风的房屋里，烤着火堆，

如果有买家上门，他们会招呼客人喝上一杯掺杂了盐巴、蜂蜜、花椒等其物的煎茶，

了解客人的喜好后，再带其前往城外的草场，挑选心仪的目标。

陈平皱着眉头将碗里的黑茶一饮而尽，

嘴里苦、麻、甜、涩等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

他放下茶杯，若无其事的问道

“不想要牲畜，有其他选择吗..”

“其他选择？”

对面那位贩子闻言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平，像是明白了什么，

忽然靠近了猥琐笑道：

“没想到道长年纪轻轻，竟也中好此事？”

此事？哪种事？

陈平不明所以，从这贩子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就是长相清秀的娈童嘛，道长可曾听闻一桩趣事。”

“说是有一乡民去某大寺中买粪堆作化肥，却不曾想此地粪价竟是外界2倍不止，

“他好奇询问那僧人为何如此之贵，那僧人却言：此粪与其他地方不同，

“都是师父们桩实落的，泡开来一担便是两担。”

“小人这么多年来行走诸州，本以为只有寺中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师才会喜好此道，没想到道长也..”

他察觉到陈平的眼神忽然变得危险起来后，接下来的话便没再说下去，

这贩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干咳两声后，若无其事的说道：

“如果是需要脚羊儿的话，小人这里倒是没有卖的，还请道长另寻他处。”

他招了招手，从门外走进一人将陈平身前的茶具收起。

很显然这是要赶客了。

脚羊儿？

把人比喻做两脚羊吗？

陈平双眼微眯，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粒金豆，

随手一抛，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

那金灿灿的豆子便落在了贩子身前的茶碗里，

“这样呢？”

“呃，好说，好说..”

那贩子原本歪着的身子顿时一直，他呼吸一滞，紧紧地瞅着碗里的金豆，脸上的褶皱堆积在一起，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将那枚金豆紧紧的攥在手里，贩子眉眼间尽是春色，

他谄媚的笑道：

“这位道爷，您今天的事，包在俺朵轶身上了..来人..”

屋外，两名脸上刺着黑字，赤裸着上身，蓄着金钱鼠辫子的彪型大汉走了进来..

“阿古路，亚朵贷叠。”

这贩子跟这两名大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陈平听不懂的方言，像是在嘱咐他们什么事。

交代完后，

他又转过头来笑着说道

“道爷，您尽管跟着他们去，肯定能得到您想要的。”

陈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瞧着他眼底被掩饰的很好的贪婪之色，点了点头回应道

“好。”

他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跟着那两名留着金钱鼠辫子的大汉走了出去.

离开了房子，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陈平闻到了一股冲鼻的血腥味，

不远处的破烂棚子里，十来个羊头被堆成一座京观，垂下的铁钩上，

挂着的是一匹匹被剥得光溜的死羊..

“这就是肥羊？”

不远处的破屋子里，一名胸毛浓郁，提着屠刀的汉子走了出来。

陈平面色平静，抬头看去，

不知何时，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已经将他的后路断去。

“我再问一句，那脚羊儿，在何处买？”

没人回应他的话，只有微微举起的屠刀。

“汉...汉人...交出你身上的金豆，不然..你..你去那上面挂着..”

左侧的大汉一把手拍在了陈平的肩膀上，指了指不远处倒挂着的漆黑铁钩。

听闻此话，陈平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去。

......

“嘭”

房门被忽然打开，许些冷风灌了进来，

陷入羊皮袄子里，被温暖包裹着的乌尔察醒了过来，他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下意识的伸进怀中摸了摸，

还好，那袋子里的金豆还在..

那道人手中绝对还有更多，

有了这金豆，今年应当能给族人带回去更多的茶叶、盐巴，还有丝绸....

一想起小女儿穿着光滑亮丽、五彩斑斓的绸缎在自己面前跳舞，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乌尔茶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哈欠！”

寒风拂面，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

“咕噜查，嘛得啦..”

他坐起身子来，屋内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对面坐着个人。

乌尔茶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的胞弟回来了，于是随口问道他为什么不关门，连蜡烛熄灭了都不点上？

“乌？”

眼看着那人没回应，乌尔茶再度叫唤了一声，却还是没得到回应，

他有些慌了，下意识的向左边摸去，

在感知到了熟悉的触感后，他心中松了口气，

这个距离，有那把弯刀在手，以他的身手，可以做到眨眼间划破对面之人的喉管，

很简单，就像是宰杀羊儿一般。

他如此想道，点起了身前木桌上摆放着的灯盏..

灯火燃起，驱散了满屋的黑暗，也照亮了桌上摆着的三个蓄着辫子的人头。

嘴皮外翻，双眼睁大，脖颈处的断面干净利落，很显然是一击毙命。

“这...这..”

乌尔茶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看着对面端坐着的年轻道人，眼中满是恐惧之色。

“这便是你想要的？”

陈平面无表情，冷声说道，单手一拂，三颗人头便落至地上，滚进了灯火照不进的黑暗角落里。

他身子探前，仔细的盯着乌尔差，

看着这名鹰钩鼻子，灰眸扎辫的异域人。

“贫道耐心有限，所以再问一次，哪里，有脚羊儿？”

....

一刻钟后，屋内再度陷入平静。

陈平施然推开木门，正欲离开时，却听闻一声在耳边响起

“你这小辈，好大的杀气，倒不似落元宗之人。”

听闻此言，陈平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便要单手掐诀遁入土中。

但没曾想道，往日里无往不利的土遁术，今日施展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脚下的这方土地，似是对他传来抗拒之意，其中蕴含的土属性灵气，在拒绝他的调令。

“遁！”

“咦！”

一声冷喝与微弱的惊讶声交叠，陈平双手掐诀，五指在半空中幻化虚影，霎那间，身形便融入土中，转瞬间便离开了此地。

“此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那声音的主人显然没想到陈平竟然能在自己的压制下还能强行施展【土遁术】。

这说明此人对土遁之法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不愧是大宗弟子，看来有必要与这小辈接触一二...”

声音渐渐散去，连同其一起消失的，还有原地那座木屋，以及其中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