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雨

北侧。

“力牧，你休想过此一步。”

蛘沵双目赤红，遍体鳞伤的身躯摇摇欲坠，粗大的枪头奋力捅进一个战士身体，推着对方撞向后面的盾牌，单臂猛地挥开将人甩出去。

他身边只剩零零星星的几十个九黎战士，外圈是层层叠叠的近万小部落联军。

“噗。”

力牧轻舒猿臂，拉满弓弦，“嗖”地离弦利箭划过弧线，蛘沵勉力偏了下头，箭簇猛地灌进他的肩膀，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他倒退几步。

“大兄，这次我......没给你丢脸。”

蛘沵咧开糊满鲜血的嘴，咳咳地笑，旋即，他发出“啊！”的凶戾嘶吼，擎起长枪，直直朝军阵后的力牧冲了过去。

“啊啊啊！”

阳光下，那道浑身浴血的火红身影像是燃烧起来，沿途的小部落战士尽皆面露惊恐，发软着脚步不断后退。

望着疯狂奔驰而来的身影越发清晰，力牧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将重锤握在手中，高高举起，猛地砸下。

蛘沵的头颅瞬间凹陷下去，继而“砰”地爆炸开来，他擎枪的无头尸体惯性地朝前奔跑了几步，矛尖深深刺入力牧的手臂。

“咚”尸体双膝一弯，重重砸在泥壤上，然后朝后仰天栽倒下去。

力牧看着鲜血流淌的手臂，沉默片刻，发令道：“大军继续前进。”

成群结队的联军战士排着整齐的步伐经过蛘沵的尸身，旌旗飘扬向南，奔赴涿鹿中央战场。

......

南侧。

“穿戴银甲的老头是苗王，杀了他。”

阳姒认出雄巴，扬起手指点向那道白发苍苍的身影，不断喝令。

雷嚣瞪大了牛眼，挥舞刀锋怒吼：“围上去！让这群进犯东荒的南蛮子付出代价！”

东夷战士挽弓搭箭朝天空仰射，弦音接连绷响，交替抛洒下密密麻麻的箭雨，三苗战士高举着藤盾，将浑身银光闪耀的雄巴护在中央。

“劈劈啪啪”的箭矢砸在盾面的吵杂声中，西陵氏和方雷氏的战士紧握石刀和长矛，缓缓逼近。

歇斯底里的厮杀声倏然充斥人的听觉，刀锋、长矛，劈砍捅刺盾牌，一圈人影相继倒下、兵器落下、残肢拖着血线坠地。

“这里，就是我的终点了。”

雄巴轻轻推开想拉着他逃离的雄潴，抽出腰间的银剑：“但绝不是三苗部落的终点，我们的子孙终会回到这片土地。”

四面八方涌来的石矛狠狠扎入衰败萎顿的苍老身躯，银甲瞬间染成血色，脑袋重重低垂下去，白发凌乱地散落在满是尘土和血迹的脸颊旁，在风中微微颤动。

天光暗敛，旌旗在惊起的尘烟里渐渐向北延伸开去，密集的步伐呼啸着踏过新生的青草，碾出一串串脚印。

......

涿鹿中央战场。

“轩辕小儿，拿命来！”

凶兽般的身影双目赤红，浑身挂满碎肉、鲜血，骑着嘶牙咆哮的啮铁兽狂突猛进，沿途不断有战士被撞翻坠地，一刻不停的朝坐镇耒丘顶的轩辕黄帝冲杀。

“蚩尤，为因你无辜惨死的大荒百姓，偿命吧！”

秦穆拖着战刀，划出冷辣的半圆弧，狠狠地劈砍在啮铁兽的腿上，惨痛的兽吼声中背上那道魁梧的身躯不停摇晃。

大鸿双臂握着铜铸长戈不断挥舞，“劈劈啪啪”与戟锋接连碰撞：“蚩尤，我们已破解铸铜之术，你最大的优势如今不复存在。”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有熊氏战士围拢成阵，层叠林立的矛阵探出交刺，分隔开试图救援的九黎战士。

“一群鼠辈，我岂会惧怕！”

蚩尤须发皆张，怒目咆哮，他脚下重重一踏，高高跃了起来，手中长戟呼啸怒斩，左右挥开冷月般的光弧，四周枪阵东倒西歪，落下的身影坠下空当，大手抓住刺来的长矛，连矛带人拖到手中抡开挥砸。

众将害怕伤害到同袍，一时间连连后退，蚩尤哈哈大笑，将手中数根矛猛地掷出，人群中霎时飞起血花。

“你们全都过来吧，让我杀个过瘾!”

他落在地面，犹如魔神般身躯屹立周围哀嚎的战士中间，深赭色瞳孔中烈焰熊熊燃烧，持着长戟，狰狞嘶吼。

“轰隆。”

蓝紫色电光划过昏暗天际，含在天公口中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哈哈哈，老天都在助我！”

豆大雨滴砸在面颊上，蚩尤怔了一下，继而仰天长啸。

雨点噼里啪啦地坠落，射向大地溅起层层泥浪，战场上瞬间一片混沌，视线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脚下泥泞不堪。

黄帝联军大多身着兽皮甲具，头上还时不时插着羽毛、彩布装饰，在瓢泼大雨下瞬间湿透，寒凉彻骨，皮毛吸水后格外沉重，战士的行动顿时变得迟缓，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

“蚩尤大王才是大荒的主人！杀啊！”

全身铜甲严丝合缝的九黎战士，和披挂藤甲的夸父族战士，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立时间士气大振，手中刀锋都似凌厉了几分，瞬间推动阵线倒卷。

高大的阴影冲出昏暗天光，踩着重重的尘烟，猛冲过来，巨大的开天斧和麟盾带起呼啸，直接砸进阵中。

“铛铛铛铛——”

一片片火星跳跃，枪头断裂飞射出去，犹如门板般的巨斧挤压过一柄柄长矛，荡起一圈气浪，最前面的战士喷出血雾，后方的士卒直接掀飞两三丈，重重摔落在地面。

“跟着我——杀！”

邢天威猛的身躯踏着泥水里的尸体踩出碎肉、骨骼的断裂声，挤出无数血水，一步步走进包围圈，弯腰捡起地上之前掷出的漆黑麟盾。

“吼！”啮铁兽嘶吼着奔跑起来，载上蚩尤，顺着邢天撞出的缺口，杀奔坐镇耒丘的轩辕黄帝，草屑卷曲在翻腾的兽蹄下，隆隆震响比高天雷鸣还要压抑。

皇直发髻凌乱，挥刀劈翻一个九黎战士，焦急地喝令左右军卒：“拦住他，别让他靠近中军大帐！”

威严龙目凝视着疯狂冲来的蚩尤，黄帝右手拄着轩辕剑安然坐在军凳上，神情没有丝毫动摇，身后仰天咆哮的熊图腾大纛，迎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