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板带着小高转了一整天,见了三个先生,这三个先生听完小高的事情以后,二话没说就拒绝了,给的答案也非常统一,就一句话,解决不了,烦请另寻高明。
傍晚,黄老板带小高在一个路边的小馆子里吃了一顿拉面,小高内心非常郁闷,已经想要放弃了,也不想让黄老板太麻烦。反观黄老板,好像不怎么在意,依旧在打电话联系下一个先生,小高想了想,打算劝黄老板算了,但是黄老板冲小高使了个颜色,意思是这次好像有戏,小高点了点头,心里也稍稍燃起了一点点希望。
两人吃罢,黄老板驱车带着小高来到了市郊的一个道观,小高知道这里,听厂里的年轻人提过,算是A市的一个旅游景点。现在天色已晚,道观已经不让游客进入了,但是门口有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带着一副眼镜,看到黄老板二人到来,冲黄老板点了点头,便领着两人从散客通道走了进去。
三人也没往里走,就在门口旁边的一个卖香的屋子里坐了下来,这个道士跟黄老板同姓,黄老板每年都会在这里捐些香火,二人又是同姓本家,所以平时关系还不错,黄道士问了问小高的生辰八字,小高只知道年月日,黄道士笑说无妨,拿出三个外圆内方的铜钱摆弄了一下,然后让小高把自己的遭遇又简单说了一遍,听完以后,黄道士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追问了一些小高细节方面的事情,比如记不记得那个观音像底座有几张脸,神像摔碎的时候里面的生辰八字和头发还在不在之类的。
最后,黄道士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然后就跟小高二人说出了他的推测。
首先,小高外婆拿回来的这个来路不明的观音像,肯定是某种臆造的产物,不是正常的神像,很有可能跟一些民间的邪教信仰有关系;其次,虽然不是小高的本意,但是小高外婆把小高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放在这个神像内部,应该可以看作小高跟其达成了某种契约,当然了小高的外婆也可能并不知情,在达成了这种契约以后,这个东西确实可以替小高挡灾祛祸,但是代价可能是要鸠占鹊巢,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夺舍;小高父母的这一系列行为,简单来说就是被这个邪神影响或者控制,不断地从精神上攻击小高,长期以往下来,在小高的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的时候,这个邪物就会上小高的身,从而完成夺舍,另外,本来这个周期应该是很长的,但是小高无意间打碎了神像,算是加快了这一进程;最后,这个事情解决不了,是因为小高外婆的这个行为,可以间接看作是小高本人同意了这个契约,一旦缔约,外人干涉不了或者说从黄道士认识的人里面也没有人能够解这个东西,解铃还须系铃人,本来如果神像还在的话可能还有一丝希望能解,但是现在邪神容器毁了,也就基本没有谈判的余地了,但是目前来看,这个邪神自己离不开C市,小高只要离开了C市,这个东西就不会作祟,应该也不会影响他的家人,但是只要小高回去,不光是自己,父母也会受到影响。
说罢,小高和黄老板都陷入沉默,小高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忧愁,自己身上这么多年的谜题终于解开,但是答案却又是那么的沉重,黄老板也看出了他的情绪,摸了摸小高的脑袋,问黄道士说,那短期回家有事吗?或者让小高的父母换个城市生活呢?
黄道士又沉思了片刻,说如果想回家看看,最好当天去当天回,快去快回,不要久留,也不要经常回去。小高的父母也不能来找他,因为这个邪物可以附在他父母身上一块过来,它只是不能直接上小高的身,但是小高的血缘亲属都可以附身。
黄老板点了点头,又跟黄道士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小高回了厂里,回去的路上两人默契的沉默了一路,这一夜,小高彻夜难眠。又过了两天,黄老板又找到了小高,提议说带他回家里看看,跟家里把事情说清楚,这几天小高也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命运已经是这样,不如坦然面对,索性就跟黄老板道了谢,在黄老板的陪同下,回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而又噩梦连连的家。
凭借着记忆,两人在C市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小高的家,小高敲了敲门,家里好像没有人,于是两人又来到了小高家的超市,小高一下车就看到了母亲一个人在店里忙活,犹豫了片刻,小高走进了超市,久违地喊了一声“妈”。
小高的妈妈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泪水就夺眶而出,扔下了手里的纸箱子,冲过来紧紧地把小高抱在怀里,两三年不见,小高已经长的比妈妈高一头了,小高看到,妈妈的头发已经基本全白了,脸上也沧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看到这,自己的泪水也忍不住了抱着妈妈哭了起来。俩人就这样哭了很久,缓了一会以后,妈妈连忙问小高这些年都去哪了,说当年小高从家里失踪以后,夫妻两人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俩人发动家里的亲戚也到处找了大半年,周边的几个市也都去了,包括A市,一直都没找到小高,现在俩人还是没有放弃寻找,每天一个人经营超市,另外一个人就负责出去找小高,今天小高的爸爸出去寻找小高了。说到这里,小高的妈妈才想起来通知小高爸爸。电话打过去以后,小高跟爸爸又在电话里哭着说了一会话,爸爸表示立刻赶回来让他们等一下。
这时候,妈妈才发现小高背后表情略显尴尬的黄老板,小高抹了抹眼泪,跟妈妈介绍了一下黄老板和这几年黄老板对自己的养育,妈妈听完之后就要给黄老板下跪,黄老板一把给小高妈妈扶了起来,尴尬的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一个劲地说不用不用。过了一会,小高的爸爸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叠寻人启事,小高一看爸爸也是两鬓斑白,一脸沧桑,跟自己印象中的高大伟岸的父亲已经判若两人,鼻子一酸又哭了出来,爸爸眼睛此刻也是红红的,一家人终于团聚,正是午饭的时间,一家人找了个饭店包厢,说啥都要请黄老板吃饭,黄老板拗不过,就一起去了。
席间,在黄老板的鼓励下,小高终于支支吾吾地把这么多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跟家里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以及前几天黄道士说的那些话,整整讲了一个多小时。说完,小高的爸妈也是一阵唏嘘,他们回忆说,当年确实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小高当年也提过几次这事,当时不知道为啥听了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心里没有任何的担心,而且当年小高离家出走后,他们突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赌博和酗酒马上就都停了,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染上的。
得知儿子以后都无法在家生活以后,二老也是悔不当初,一个劲的说当时就不应该由着外婆胡来,同时痛斥了一遍邪教,吃过饭以后,小高的父母带着孩子去办了一下身份证,又给买了个手机,给了张银行卡,千叮万嘱让小高以后多跟家里打电话。二老又拿了一大叠钱要塞给黄老板,拉扯了半天黄老板硬是给推回去了。黄老板牢记黄道士的叮嘱,看了看手表,提醒小高父母,他们是时候要走了。
小高后来又在黄老板的厂里待了一阵子,家里把身份证邮过来以后,又给他打了点钱,黄老板找了点关系让他在本地一个高中继续完成了义务教育,但是因为成绩确实不理想,没能上的了大学,但是好在也是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了。
小高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听的我也是一阵感慨,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敬了他一杯,此时,十二点的新春钟声响起,外面响起了阵阵鞭炮声,小高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烟火把夜空照的亮堂堂的,向我说了一句:“没事,现在过的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