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夜时,花满楼,长安亮如昼。
芙蓉苑,人如织,月上紫云楼。
《易经》有云:七百必兴,华夏大地,每逢七百年,便会迎来一个盛世。
武周圣历三年,恰逢公元700年。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长安城依照惯例取消了宵禁。
这一夜,整个长安城内到处是欢声笑语,城内的百姓兴高采烈的走出坊门。
酉时三刻,一轮明月高挂在半空,长安城到处挂满了花团锦簇的灯笼。
东西两市,行人摩肩擦踵,朱雀大街上,往来的车水马龙。
平康坊,花萼楼,长安城最大的春楼。
一楼的大堂之内,丝竹声声,一群舞姬正随着音律的节奏翩翩起舞。
她们上身只穿着一件胸衣,白皙的香肩和纤细的腰肢引动着大堂内的客人血脉贲张。
下半身的裙摆随着旋转而飞舞,雪白笔直的双腿看得人头晕目眩。
大堂的四周坐满了前来寻欢作乐的宾客。
他们或杯斛交错的饮酒,或高声吟诵着诗词,或与坐在身边的美姬窃窃私语。
通往二楼的阶梯上,站着一群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这些都是花萼楼的春娘,今日的高朋满座让她们欣喜若狂。
春娘们的脸上露出妩媚的娇笑,一双双美目中流出似水的春意盎然。
她们热情的招呼大堂内的宾客们去她们的闺房,不止是为了银钱,也为了值此元夜佳节不要独守空房。
花萼楼最高处,整层是一间宽敞而奢华的房间。
这间房的主人,就是如今花萼楼风头最盛的春娘,颜双双。
闺房四周堆满了鲜花,卧榻旁的纱幔被微风轻轻的掀起,一双白璧无瑕的长腿搭在卧榻的边沿。
卧榻中央,一名十五六岁的小郎君躺在那里酣睡。
这小郎君皮肤白皙,星眉剑目,面若冠玉,虽然面容还有些稚嫩,但依然让无数女子看到之后忍不住要怦然心动。
在他的身边侧卧着的正是那双长腿的主人。
她十八九岁的年纪,肤如凝脂,美眸皓齿。
不仅面容倾国倾城,一颦一笑之间更是仪态万千,我见犹怜。
这一位,正是这件闺房的主人,长安城内万千公子王孙、文人墨客们趋之若鹜的花萼楼头牌春娘颜双双。
颜双双身上只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大红诃子,在诃子的衬映之下,丰满的胸部呼之欲出。
她的一只葱葱玉手在小郎君的肩膀上轻轻的拍打着,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嗯......”
小郎君在卧榻上扭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双眼。
看到眼前的颜双双,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颜娘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看到小郎君睁开双眼,颜双双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双美目媚眼如丝。
“探花郎,你醒了,此时已经快要到亥时了。”
小郎君坐起身子,慵懒的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舒服。”
听到小郎君的话,颜双双的脸上笑容愈浓郁,眼中如同藏了两汪春水。
“探花郎,奴家拍您睡觉的手法可还行?”
“甚好,甚好!”
小郎君的脸上写着心满意足。
“那......”颜双双迟疑了一下,这才试探着问道:“小郎君可否也送奴家一首诗?”
“诗?”小郎君一脸疑惑的看着颜双双,“什么诗?”
小郎君话音未落,颜双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面带悲容,一双美目中似乎噙着泪水。
“探花郎,你莫要装糊涂!”
颜双双似乎真的是伤心欲绝,她双肩颤抖着,哀怨的看向小郎君。
“谁不知道您是誉满长安的探花郎?
但凡是你愿意夜宿的春娘,你都会给她送一首诗来夸赞。
前几日你去望仙阁,在柳如烟那里留宿一夜之后,不是给她的闺房中留下一首诗吗?”
“什么?柳如烟?我给她留诗了?”
小郎君用食指轻轻扣着自己的额头,陷入了回忆当中。
“是的!”
颜双双幽怨的看着他。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扶栏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颜双双的眼神中充满了神往。
“云想给她做衣裳,花想有跟她一样的容貌。
就像春风吹拂过栏杆之后那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若不是在这里见到了她,我以为看见的是瑶台的仙子。
多么美的诗啊,若不是我亲眼见过柳如烟,知道她不过是蒲柳之姿,就凭这首诗,我都会爱上那个女子。”
说到这里,颜双双一脸的羡慕。
“探花郎,你知道吗?自从你在柳如烟那里留下这首诗,长安的郎君们人人对她心驰神往。
如今想要进入她的闺房,可是千金难求呢。”
“哦!”
小郎君似乎终于想起来这件事,他也是没办法啊,这是诗仙李白专为颂扬杨玉环美貌而写下的《清平调》三章。
他若不是迫于无奈,也不会剽窃人家李白的作品。
他无法向面前的女人解释这一切,只能摆着手不耐烦的敷衍着:“那一次我喝酒喝多了,偶有所得。写诗这玩意哪能信手拈来?”
“探花郎,”颜双双媚眼如丝的看向他,撒着娇凑过去,“你就给奴家写一首嘛,不求比柳如烟哪一首更好,只要与她不分伯仲即可。”
“写不出,写不出,”小郎君拼命的摇着头,“佳作又不是大白菜,想要有随时就有的。”
“写不写?”
“写不出来!”
“真的不给奴家写?”
“我现在没灵感。”
“哼!”颜双双有些恼羞成怒,她冷哼一声,目光中带着一丝狠厉。
“我可是听说,长安探花郎,去春楼从来都只是宿眠,从不与女子亲热。
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
说着话,颜双双就要扯掉自己的诃子。
“你要做什么?”
小郎君惊慌失措的看向颜双双。
“你不要乱来,我还没有成年,我写,我给你写还不行吗?”
‘噗嗤’一声,颜双双笑了出来。
“早该如此,这才听话嘛!来,让奴家给小郎君研墨。”
小郎君站在雪白的墙壁前,手中握着沾满墨汁的毛笔,一手抓着袖子,在墙上龙飞凤舞的写下:
一支红杏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看着墙上苍劲的字迹,读着那两句诗,颜双双的眼神痴了。
就在此时,忽然之间传来‘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名十八九岁,衣着华丽,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十几名身穿细纹甲,头戴幞头的士卒,手持着唐刀,钢弩将小郎君围了起来。
颜双双看到小郎君才写了两句就被打断,气的柳眉倒竖,怒不可遏的呵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奴家的闺房?”
那青年男子对颜双双不理不睬,他目不斜视,紧紧盯着小郎君。
“你就是李金科?”
正在写诗的小郎君愕然的转过身,看着那名青年男子点了点头。
“说,你为何要在逍遥楼题下反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