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难告别的告别

竹林偶遇3个月后,罗青红入职了报社,接到的第一个大任务就是采访李氏集团的掌门人李生溪。

青红所在的报社是三农战线的权威媒体,要做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系列报道,而李氏集团大力出资致力于巩固精准扶贫成果,持续稳定提高西南R县农村居民的生活水平,于是被选为报道的主要对象。

“李总,李氏集团在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方面做了很多有益的尝试,您能简单谈一谈吗?”第一次采访,青红有些紧张,但仍然镇定道。

“李氏集团瞄准绿色化、优质化、特色化、品牌化路径,因地制宜培育壮大R县优势特色产业,促进农民群众稳定增收致富。”李生溪着一身深紫色西装,沉稳不凡,朗朗而谈。但这恰恰是青红最讨厌的颜色,因为青红最讨厌冬天,而冬天手会冻紫。

“那又是如何有效衔接乡村振兴呢?”青红追问。

“大力发展R县乡村富民产业,打造各具特色的农业产业集群,壮大县域特色经济。”李生溪从容不迫。

青红渐入佳境,又延伸到其他问题完成了采访工作。

而李生溪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汹涌,他一眼就认出了少女就是竹林偶遇的女孩,那日就已被她的执拗吸引,现在近距离一看,愈法觉得她与众不同。她面如满月,脸带梨窝,风吹起她的长发,略有几根青丝粘在口红上,她轻轻用手拂下,一切是那么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提前作了翔实的采访准备,完善了采访提纲,体现了官媒的专业与敬业。

身边总是企图吸引他的女人,哪能和她相比,她是如此的反璞归真。

李生溪是个老狐狸,这次却有预感要栽了。

他含着淡淡的笑,意味深长道:“罗小姐,很高兴和您一同工作,期待下次和您合作。”

“您慢走!”青红全然没有察觉到危机。

青红仍然过着简单的生活,隐藏自己其实家境极好的事实。

父亲罗元盛是F部级领导,母亲宋修齐也是体制内中层领导。但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罗元盛年底突然被查,一时间棋盘震动、树倒猢狲,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宋修齐本就心脏不好,听闻消息心脏病突发,每日ICU的费用惊人。家里的房产一时难以卖出,仅存的现金很快在一个月后用尽。

青红走投无路,突然想起李生溪,京城只手遮天的李公子。

一个大雪夜,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天空中的鹅毛大雪像无尽的流沙,层出不穷。青红衣衫单薄、浑身发抖,拦住了怡园门口的车驾。只见李生溪缓缓摇下车窗,似笑非笑:“稀客呀!进去说吧。”说罢打开车门,将青红抱进车里。青红刚开始有些挣扎,后又想到自己已经没有别扭的资格,便像死人一样依附着李生溪。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阿姨我会照顾好,可是……我是个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我希望你也属于我。”李生溪一副上位者的姿态,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全然不知往后余生、来生他将迎来怎样卑微的自己,万般爱意像沙粒沉入海底,悄无声息。

“……好。”青红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就糯声答应了。

一夜春意融融,李生溪获得了青红,失去了灵魂的青红。不过当下的他却倍感满意,从未感觉过如此通体舒畅,哪怕他也是第一次。

李生溪虽然富有四海,却并不乱来。

之后便是宅门深深,金笼高锁,在李生溪极强的占有欲下,青红失去了工作的机会,只能终日枯坐,等待枕边人的到来。

她只有购物和少量社交的时候可以外出,一次出门,李生溪到公司门口时突然想给青红买束玫瑰花,便请司机在路边停车,自己独自下车,徒留青红和司机。

未曾想,这一别竟是永别。李生川买通大车司机,伪造不小心倒车导致的意外。本来想加害李生溪,青红却当了替罪羊。

撞击声响起,李生川抬头,一瞬间红玫瑰啪嗒掉落。他发了疯似的一路狂奔而来,心脏漏掉一拍。青红被卡在车里,他一手护住青红的头部,一手把她从车里小心地抱出。

“你怎么来了?我不想再见你……”青红嗫嚅道,气息愈发微弱。

李生溪不愿停下抢救,可是青红已经彻底闭上双目。

“别走、别走,再坚持下,青红、青红、青红——!”声声哀鸣,不绝于耳,见者叹息,闻着落泪。

如此骄傲的李生溪,已然折腰。

可是那又怎样,青红已经走了。

那一句“我喜欢你,朝朝暮暮、岁岁年年、长长久久。”终究未能说出口。

李生溪从恶梦中惊醒,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心有余悸。

他轻轻推开窗帘,窗外的月色泄在他的侧脸上,夜幕深沉,偶现几声鸦鸣。他就像一尊古希腊雕塑,有一种平静的永恒感,却又平静中带着忧伤。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六点三十分。很快冲了个澡,吃了几片胃药。他胃不好,不能吃辣,但为了见青红而吃了潇湘阁,所以这段时间胃一直不舒服。随后他驱车前往灵源禅寺还愿。

命运的齿轮已经发生逆转,由于他主动出击,这一世既没有竹林偶遇、报社采访,也没有罗家倾覆、青红被害。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胜券在握的李生溪,运筹帷幄是他,力挽狂澜也是他。

古寺已经开始上早课,方丈和他相对而坐,两盏普洱升腾起袅袅青烟。

“施主不像此世之人,于灵源禅寺是有缘之人。”

“我有执念,不能化解,何解?”

“境随心转,随遇而安。”

“我还是放不下,一切都是我强求,我愿承担所有。”

说罢,奉上善款,转身而出。

转身踏进佛殿,久不起身,念念有词。

青红、青红,他曾于佛前长拜,一扣一相思。十年阳寿,换再见你。

而朝遇你,夕可死矣。一切是我作茧自缚,这一刻终于认命。

长风浩荡,东方日出,耀眼的光芒描摹着他刀削斧凿的侧脸,李生溪眉目决然,薄唇紧抿。

李生溪来到办公室里,直到他重又看到青红在工位上忙碌的身影时,才又感受到身体似乎变温热了一些,驱散了满身寒意。李生溪定定透过望远镜看着她,眼睛里积蓄着一泓清泉,那其中有无数暗流涌动,似乎有晶莹将要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