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读心”能发现别人内心关于自己问题的真实想法，因此他应该看到黑船放过科克两人的原因。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会呈现出来，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科克脑海一片空白。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在故意放空自己大脑。
二是，他的想法被某些东西屏蔽了。
大多数是第二种情况，但格兰恩认为是第一种情况。
【协调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放空自己大脑，无需普通人长年累月的冥想训练。
格兰恩敲了敲桌子，保持“读心”状态，准备质问科克为什么要放空自己的大脑。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无比惊恐的情绪。
那是由碎肉，血腥味，惨叫哀嚎与哭泣组成的情绪。
很快，情绪变得真切，变得具体，一幕幕骇人场景出现在格兰恩的眼前。
骷髅追着海盗啃食，鲜血喷涌；
蝙蝠头翅膀怪物啸叫而来，抓起海盗，在空中将他们撕碎，内脏如大雨倾盆而下；
鱼头怪物发出诡异叫声，从船下一跃而起，将闪烁寒光的叉子刺入试图跳海的海盗脑袋......
格兰恩被吓到了，迅速退出“读心”状态。
他低头紧盯表格，在其上不停书写，试图缓解这种情绪。
看着部长微微颤抖的右手，科克两人脸上浮现一闪而过的笑容。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同为【协调人】，科克预料到部长会质问他为什么要放空自己的大脑。
因此，昨晚他让卡特扮演“部长”，不断询问这个问题，自己再回想起“旧日号”上看到的恐怖吃人场景。
目的正是为了让部长误以为，这些画面与情绪屏蔽了自己的想法，如此一来，他便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脑海空白一片是因为害怕，而不是要掩盖撒谎！
训练过程非常痛苦，科克必须做到卡特提问后立马回想，他们昨晚也就成功过两次。
所幸，第三次成功了。
格兰恩很快平静了下来，说出最后一个问题：
“黑船消失后，你们后来自己挣脱了束缚，划船回来了是吗？”
“是...”
格兰恩目光瞬间锁定科克瞳孔。
没想到科克闭上了眼睛，脸上挣扎与痛苦交替。
一声叹息后，他睁开眼睛，惨然一笑：“非常抱歉，部长大人，我们撒了谎。”
格兰恩放下钢笔，身子往座椅后靠，神情冰冷地看着科克两人。
科克自嘲地笑了笑，从身后摸出一个布袋：
“我们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能欺骗教廷，所以今天拿来了【信使】和【吟游诗人】的职业特性...”
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
“黑船带着秋日之风号沉海后，没过多久，数百具海盗骸骨浮上海面，在那些飘荡的骨头中，我们发现了这些。”
科克打开布袋，显露出里面的东西——两团颜色不一，形态各异的光团。
其中一个发出淡绿光芒，不停做着无规律的抖动，另一个散发淡黄光芒，轻轻摇摆，不时传来悠扬的旋律。
正是杰米和威廉的职业特性。
本来科克是打算向教廷如实汇报自己与船长交易的，但后来与船长的相处中，他改变了想法。
他已成为船长的信徒，必须隐藏和祂的关系。
这带来一个问题，两人要凑到500金镑的巨款。
科克在回来路上一直思考，最终决定利用这次问询。
首先向主教撒谎没有获得海盗的职业特性，然后在今天突然反悔。
这么既能解决款项问题，也能打消教廷疑虑，让人误以为异常表现都与他们私藏职业特性有关。
闭眼是为了防止格兰恩使用技能，随后的表情就很考验演技了，必须作出懊悔心痛又如释重负的表情。
两人的计划成功了，科克的演技“打动了”格兰恩。
格兰恩冷哼一声，看着两人惋惜摇头，表情严肃地说道：“你们这是在欺骗主教，知道吗？！”
科克低垂着眼睛，脸上释然不已：
“部长大人，我们也料到了这个结局。
实际上，我们找到了职业特性的买家，他愿意高价收购，这也是我们私藏的原因。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请您辞退我们吧，但在此之前，能否告诉我们那艘黑船的来历？
我们不想余生都活在困惑中。”
说罢，他和卡特一同站起身，向格兰恩低头。
格兰恩眉头紧锁地看着两人，神情纠结，片刻后说道：
“不要做出那么冲动的决定，年轻人，以后的路还长呐......”
他叹了口气，说道：“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教堂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的，至于黑船...”
格兰恩顿了顿：“那是凯尔特教廷的，这并非你们目前能知道的事。”
两人愣了愣，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互相对视一眼后恭敬点头，退出房间。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格兰恩长舒一口气。
黑船、骷髅、鱼头、长翅膀的蝙蝠头怪物、触手、拖船只入海里......
他和主教怎能不知道这些描述指向了传说中的“旧日号”！
主教昨晚连夜找他，正是想让自己通过此次问询弄清“旧日号”是否重现人间！
现在来看，结果很明显了。
格兰恩打了个寒颤，回想起科克看到的恐怖吃人场景。
私藏职业特性算什么大事，你们遇见的那艘船，可代表着人类的末日啊......
他望着桌上的【信使】和【吟游诗人】，默默想道。
......
科克两人退出办公室后，沉默不语地走向盥洗室，也不理睬同事们投来的询问目光。
在盥洗室门口，两人分别进入。
科克四下张望一圈，发现盥洗室只有自己。
他吐出一口浊气，身躯像被抽空了的气球一样瘫软下去，脸色苍白，额头和背后全是冷汗。
“砰砰砰砰砰”
科克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做了一次深呼吸后，他擦了擦额头细汗，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清水，拍向自己的脸庞。
在清冷且带有些许甜味的自来水刺激里，他才感觉灵魂松懈下去，一言不发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从第一次撒谎开始，他的内心压力就不断增加，快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两人的计划只考虑到了承认撒谎那一步，教廷有较小的可能，因为此次事件剥夺他们使徒身份。
后面全是赌，全是临场发挥。
“幸运的是，我们赌对了。”
科克笑了笑，用手指沾了点水，在镜上画了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