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森主城,北区格拉斯街5号。
格拉斯街5号是一套双层的独栋房屋,楼上有五个房间,两个盥洗室,一个阳台。
楼下有三个房间,一个兼职餐厅的客厅,一个厨房,一个盥洗室,以及一个地下室。
这样一套房子一年租金在50金镑左右,只有手头较为宽裕的中产阶级负担得起。
一般来说,这样的房子需要请一名清洁女仆,一名洗衣女仆,一名厨师,一到两名贴身佣人,如果主人还有孩子,还得请一名保姆。
格拉斯街5号的主人是约瑟夫。
现在,他的太太,安娜·约瑟夫正在解雇自己的贴身佣人。
“太太!求您了,请不要解雇我,我只有您这份工作了...”
佣人越说越激动,最后泣不成声。
“我那丈夫成天酗酒,半点忙都帮不上,失去这份工作,我的孩子只能辍学去当学徒,太太,求您了!”
听到佣人提起自己的丈夫,安娜闭上眼睛,痛苦地摇头。
她已经负担不起下周仆人的薪水了。
因为一家之主约瑟夫的失踪。
约瑟夫应该在上周就回到班森,可现在快十天了,依旧没有踪影。
一周前,她就向汉诺威“帝国贸易部”报告了丈夫的事情,却得到了他们冰冷的答复:
约瑟夫没有加入“帝国贸易者”计划,因此无法提供他的信息。
官方不行,她又去找希罗教廷。
她和约瑟夫都是虔诚的希罗信徒,每年都会向教廷捐献钱财。
教廷的一名神父热情招待了她,但对约瑟夫的事情表示遗憾,他们也不知道约瑟夫的信息。
如果她能提供约瑟夫最后出现的地点,也许教廷在当地的机构可以找到他。
安娜抱着希望说出了丈夫的行船安排,说到一半时,神父打断了她。
“抱歉,夫人,海上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她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了格拉斯街5号,知道自己面临着最坏的结果——
丈夫在海上遭遇了不测,也许是海盗,也许是海难。
在长达二十年的夫妻生涯里,她不是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此每一次与丈夫的道别,都当成最后一次。
丈夫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与他拥抱。
无数次的相拥而泣中,她都以为还有下一次。
可这次,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她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他每月寄来的金镑。
不久的将来,她还会失去房子,作为一名老妇人活在世上,孤独地死去。
除非那个白眼狼的女儿大发慈悲。
想起自己的女儿,安娜绝望地笑了笑。
她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水,不再回忆令人伤心的往事。
“萨拉女士,感谢你这些年的付出...这周的薪水,你拿着吧。”
安娜将20苏克推到萨拉面前。
萨拉没有接过来,一直在哭。
安娜叹了口气,起身向门外走去。
夜色很快降临了,帝国的点灯人正燃起路旁煤油灯。
温暖的黄色光芒驱散黑暗,却驱散不了安娜内心的悲哀。
约瑟夫,我亲爱的约瑟夫,你到底去哪了?
......
一辆正向班森主城南区行驶的马车上,约瑟夫神情复杂地看着小约翰。
沉默片刻后,他还是想劝劝这位已经和自己结下忘年交的孩子。
“你真的想跟着我?”
小约翰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船长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祂选了我,我躲不了。
但你不一样,孩子...”
小约翰将脸别过去,看着窗外的路灯不说话。
约瑟夫无奈叹了口气,知道这小子多半是没听进去。
但他还想坚持一下:“船长也许会让我们干一些非常...”
咽了口唾沫后,他继续说道:“非常恶劣的事情,我无法揣摩祂的意思,只能遵从祂的旨意,你真的决定好了嘛?”
小约翰终于说话了,但却是在反驳约瑟夫:“不!我才不信船长会做那些海盗才干的事情!”
他小脑瓜里浮现船长向自己挥手告别的画面,不肯将祂和那些残忍海盗联系在一起。
这副倔强模样让约瑟夫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随你吧。我只有一条忠告。”
昏暗的马车内,小约翰眼睛一亮:“什么?!”
“这是条没有选择的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
小约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该尽的责任已经尽了,约瑟夫不再多言,他将脑袋伸出窗外,向车夫喊道:
“伙计!掉头,往北,格拉斯街5号!”
从现在起,约瑟夫将和小约翰一起行动,做船长的“人奸”。
......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格拉斯街5号不远处。
约瑟夫付给车夫4苏克5便士,拉着小约翰下了车。
抬头看着约瑟夫的两层高独栋房屋,小约翰眼里羡慕闪烁,一时间看呆在了原地。
他和母亲住在班森南边的贫民区公寓,那里有2便士一天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床位,他睡下铺,母亲睡上铺,房间里还有别的租客。
每天,他都要和母亲在呼噜声和咳嗽声中入睡,起床后,再和整层楼的人挤公共盥洗室。
约瑟夫也不出声催促他,尽管此刻归家心切。
在海上划船的日子里,两人一边划一边聊,早已对彼此知根知底。
小约翰没有让他等太久。
“走吧,约瑟夫叔叔。”
约瑟夫拉着他的小手向家门口走去。
根据兰斯大帝制定并严厉推行的《帝国儿童保护法》,任何巡逻的治安者,只要见到独自一人的儿童,都有义务询问他的情况。
他和小约翰身上发生的事情过于离奇,必须时刻小心谨慎。
半分钟后,约瑟夫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家。
他没有着急进去,停在原地整理身上衣服。
小约翰懂事地帮他拍后背的灰尘。
约瑟夫整理了很久,似乎不是在拾掇自己的仪表,而是拾掇自己的心。
作为跑船的商人,他知道自己失踪对妻子的含义,也知道赖以维生的“秋日之风号”没有了意味着什么。
安娜一定伤心极了,他不忍心敲响房门,看到她憔悴的脸色。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是他下意识害怕的。
到底要怎么和妻子解释船长,解释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呢?
正当他想着合适的理由时,家门“吱呀”一声响了。
安娜推开房门,看到了弯腰擦鞋的丈夫。
“噢!约瑟夫!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约瑟夫一愣,旋即抬起头,发现安娜正向他跑来。
她脸上交织着心疼与惊喜。
让别的都见鬼去吧,此刻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