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叔恼父喷血

“阿叔,我要见西平王!”

“西平王这一向都随着不空大师修行,哪得见你!”

不空和尚,密宗,灌顶,男女双行,一连串词带着画面不断涌出,杜宗文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了解过西藏密宗喇嘛与所谓“明妃”的那些让人三观震裂的恶事,而不空金刚就是他们异派同源的祖师!

理论的祖师,实操的祖师。

他无法想像郑娘子将会遭受怎样的折磨与耻辱,一个胖大的斯里兰卡和尚,一个身高二米四的铁勒胡人,一个是满嘴咖哩味的老色魔,一个是全身胡臭的老色鬼,草他妈的!

“不,我要见他!”杜宗文狠甩马鞭,白马向南疾奔。

严武踢马相随,冷声嚷道:“莫说你见不着,见着了又能如何?羊入虎口无再还之理,邂逅相遇终须一别!”杜宗文不答,不断挥鞭。

严武也不再说话,马驰过亲仁坊,将转未转之际,他猛然踢马逼近,一手揽住辔头,控着箭直向南。杜宗文抢不过,勒不住,嚷不应,无可奈何,只得由人牵鼻。

两骑白马向南驰出启夏门,二三十里后才在浐水岸边才停下来,风带着水气,拂着衰草残柳,有一种揭肤透心的寒冷,长空孤雁,左近无人,满眼都是萧瑟之色。

“写首诗来!”严武扯开了圆领,将马拍到一边。

崔郊的诗脱口而出:“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杜宗文很后悔,当时没有强做主张将她与梁崇义配对一对,是自己怜她还是自己贪她?

“好诗!”

严武点头,也高声吟道:“绿珠歌扇薄,飞燕舞衫长。男儿志何事?金鞍随武皇!”转身教训道:“儿女之情终是梦幻泡影,功名文章方乃不朽事业。若是缘分未尽,或许有相见之日!”

只要不被他们折磨死,只要安禄山破了潼关,大概是可以相见的,可是只怕到时已是物是人非了!

杜宗文掏出钱帖子,捧着跪下道:“阿叔,郑娘子于侄儿大有情谊,侄儿不愿相负,此是十五万贯,愿阿叔设法相救!”严武一脸狐疑,接在了手里:“钱从何来?”

“小侄得了一部经书,卖与了至富王家!”

钱帖子是真的,严武冷了脸:“你既求我便合说实话!”什经书值得十五万贯?既有恁值钱的经书为何昨日对着田梁丘不将出来?

“阿叔不信,可去王家打问。”

严武冷笑道:“我已打听过了,知道田梁丘为何将了磨勒回宅么?无他,就为了安氏那烧了的包袱!”杜宗文一时愣住了,他还以为磨勒在下杜宅里,烧了的钱帖子还能取出钱来吗?也许是可能的!

“阿叔疑心这钱帖子是从安氏包袱里来的?”杜宗文站了起来。

严武道:“是疑心钱是从安氏包袱里来的,而安氏的家资不止十五万贯!”两眼逼视,似要掏心剜肺。杜宗文也不逃,缓声说道:“包袱烧了,我看着烧的!”严武失望,将钱帖子推在他手里,转身便走。

在富平驿中,这小子面对着徐荣也是这般神气,可那些话没一句是实的,就他的感觉而言,这小子皮下有皮,城府深广,绝非实诚之人!

“钱收好,使人知道恐怕还有祸事来,郑娘子不必想了,就当她死了!莫说她只是你的姬妾,便是妻女,夺了便是夺了,嚷到天上,天子还夺人妇!上马,我送你回下杜!”

黑袍白马,一脸冷峻,看来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自己也没有说谎呀!杜宗文也不愿多解释:“不劳阿叔,我识得路!”

严武剑眉竖起,鞭指道:“需我捆你么?”

杜宗文无奈,只得乖乖上了马,其实严武的话是有道理的,有几个人会相信钱是卖经书所得?想要得这批意外之财的都不会相信。或许自己可以顺势为之,以钱为饵,通过田梁丘钓出郑娘子来,还有磨勒!

回到下杜,诗圣已经在院子里踱着了,刘一和杜鹓儿绕着院角的枣树在逐着。听见马嘶,都跑了过来。杜宗文唤了阿爷,抱着杜鹓儿到鞍上,便牵着马往栏厩里去了。

杜甫见孩儿无恙,松了一大口气,转过背便揖谢严武,一边将送一边问俩人都说了些什么。

严武一句话没隐,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最后说道:“天下没有透风的墙,二兄若要万全,越早离开长安越好,少年好色,最难忘情。那些钱不管哪里来的,都馋人眼!”

杜甫也有此打算,送了人回转,阿翡、阿翠已将晚食办好,做了几张饼,菜还是昨天田梁丘将过来的。

“大郎,吃罢过房中说话。”杜甫一声不言,吃得很快。

杜宗文心闷,没有什么胃口,随即起了身。炭已经没了,地炉没火,灯黄如豆,空气冷冷清清的。

“官还没有下来,凭空多了五口人,了不得的,我的意思你还是回羌村。”杜甫故意不提那十五万贯,要看儿子怎么说话。

杜宗文却不接这话,道:“官要是下来了,阿爷可愿受的?”杜甫轻笑了一声:“你在驸马府的那些话我是不信的,什的观星望气!”

“阿爷是不信孩儿的话,还是不信阿爷是星宿下凡?”杜宗文抬了头。

杜甫对视了一眼,也不回答,踱步仰头吟诗道: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拜迎长官心欲破,鞭挞黎庶令人悲。悲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

“汝知此诗乎?”

“知道,此乃高阿叔作封丘尉时所作。”

“我若肯为此,何必待今日!”

杜宗文道:“猛将拔于卒伍,宰相发于州部!大学之道,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阿爷既有权衡天下之志,奈何不以得亲民之官为喜,而苦其卑琐,庶民百姓孰不仆仆于风尘之中?

郇国公韦安石,明经及第,以县尉入仕;代国公郭元振,十八岁举进士,以县尉入仕;太尉宋璟,十七岁举进士,以县尉入仕!

县尉又安可轻?”

这话可谓有情有理,可是在杜甫听来却无异于给指着鼻子骂:你既非明经,又非进士,又非年少,凭什做不得县尉?

杜甫紫涨了面皮,咬牙握拳,可肚腹中的怒火却愈发腾腾冲起,终究忍不过,不由地跳脚骂道:“畜生,你要辱杀我乎?你要辱杀我乎?”喷出一口血,跄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