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位于巨龟残骸内部,显得极为昏暗,水波荡动,幽光浮动,构成一个巨大的幽闭空间,让人心生对未知的惧意。
大泽修士喜欢在夜间活动,并不在意黑暗,古青窝在漆黑的地下洞穴照样行动自如。
但是这个巨大空间能够干扰感知,无形中剥去了修士的一层能力,如同一个视力正常的人突然变得视线模糊,产生了一种心理冲击。
古青的感受尤其强烈,在这里他似乎看到了远古与现实的冲击,时光的冷漠和亘古的不变。
巨大龟骸衬托出修士个体的渺小,远古遗址却被改造成了充满血腥的黑市,种种对比产生强烈冲突,直击心灵。
古青四下打量,龟壳内壁同样漆黑破败,沉淀着时光印记和水流伤痕,巨大的穹顶凹凸不定,呈现坡状的地表,构成特别的封闭空间。
黑市里有修士活动,只能模糊感知到扭曲的身影,鬼影重重。
水娘子提醒道:“这里不好胡乱走动,我去找个熟人。”
古青跟着她来到龟壳胸甲的最底部,这里是一片平缓的洼地,数十个巨大虫茧散落其间,个个都有小屋子大小。
多数虫茧是长条卵形,也有如同网笼的、巨碗的,多数是褐土色,也有黑白色或者白色,个别网笼状精美如同艺术品。
水娘子来到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绿色圆球,如同巨型葡萄,她敲了敲厚壁,叫道:“臭虫,在不在?”
里面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骂道:“哪个不靠谱的,这时候来吵!”
古青环顾四周,居住在这里的应当是黑市常客,用虫茧作为屋子躲在水里也挺别致的。
过了好一会儿,圆球从顶端掀起一个盖子,爬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五官还算正常,就是眼睛有些奇怪,如同两颗突起的圆圆黑豆,身子极为胖大,两个肩膀支楞起来,仿佛套了一层厚厚的垫肩。
既然此人叫臭虫,观想的虫子当是臭虫,看其虫化的样子,似乎是一种臭椿,长盾形,肩部有棱角,往往是褐色布满细白斑,重点是会喷射奇臭无比的尿液。
观想这种灵虫是需要勇气的,古青闻到他身上不可名状的古怪味道,暗赞这家伙是一个为了修行勇于献身的男人。
臭虫看不透两人长相,警戒道:“你们找谁?”屁股本能翘起来,作出随时喷射状。
“别装了,我是水娘子。”
臭虫一下松了口气,豆眼充满了笑意:“是你啊,好久没来了。”又警惕的问,“边上这个是谁?”
水娘子不知怎么介绍,想起铁小七对古青的称呼,便道:“这是三爷。”
臭虫表情泛酸,冷笑道:“三爷?在我面前也敢称爷!”他虽然看不穿古青的面目,从灵力波动上可以隐约感觉是烧窍三重,和他的修为一样。
加上是主场,他底气一下壮了起来,不屑道:“水娘子,你不是挺骄傲的?怎么找了这样一个人,还不如跟着臭爷!”
水娘子是一个极出挑的少女,加上天然的魅惑气质,臭虫有这个表现也不意外,古青感觉到浓浓的酸味,道:“说正事。”
水娘子点点头:“三爷最近魂体有些不舒服,听说有一个姓郑的大夫专治这个,你知道在哪里吗?”
这是两人在路上商量好的,以看病的名义看能不能找出是谁在散布郑二蝇的消息,这种方法有些类似于撒网,需要很多线索才能串起来,好处在于不容易暴露真实目的。
臭虫却不回答,一个劲打量古青,嘴里说:“水娘子,你怎么伴上这么一个人,太让人伤心了。”
古青想笑,据水娘子所说,臭虫是在黑市贩卖各种消息为生,性格怎么如此单纯?
臭虫这是情绪激动了,就连身上的气味都越来越浓,臭中带着浓冽的酸味。
古青才不懂他是怎么想,道:“郑二蝇这条消息要多少钱?”
臭虫把胸一挺:“别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得意哈,谁没见过钱似的!”
古青想笑,他扮演过掌柜、大夫、杀手,性格不是阴沉就是狠辣,没想到有一天会扮演大款,还是带着小蜜的大款。
转念一想,他这个米虫出入有五个保镖,还有水娘子陪着,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大款。
水娘子却为他这个大款心疼起钱来,叫道:“臭虫人不错的,这些没什么用的消息从来不要钱!”
臭虫有些被噎到了,他在黑市过活就靠卖消息了,刚才只是在撑硬气,没想到被水娘子将了一军。
他决定硬气到底,冷哼道:“我还真知郑二蝇的消息。不过,看这位三爷也是有本事的,自己去打听啊。”他感觉古青是有些本事的,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知道吧。
古青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
他对黑市不是一所无知,郑三蝇的黑色玉简里提到过,铁小七也说过,加上水娘子一路上的介绍,对黑市的大致情况是了解的。
黑市说白了就是一个地下交易市场,除了客人,常住的修士不多,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开铺子的,一种就是像臭虫这样做零散买卖的。
古青本想跟着水娘子看个新鲜,没想到她找的熟人是一个二货,便道:“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水娘子有些惊奇,从古青以往的表现来看,他连黑市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臭虫眼睛很毒,也看出古青是个生客,嚷道:“哟,黑市你也敢乱闯,真以为有钱就能横着走啊,我今天就看看你能弄出什么名堂!”
古青不理他,向着一个方向遁去。
黑市整体地形是一个向两边翘起的大坡,古青一路往坡上行去,水娘子和臭虫都有些心惊,黑市有些地方是不能乱闯的。
水娘子上前拦住:“你要干什么?”
古青指指前方:“这不是就到了吗?”
黑市位于巨龟残骸内部,一共有六处要害位置,头部、四肢和尾巴,古青来的就是一个左前肢的位置。
巨龟已经极为残破,只剩下骨骼和甲壳,四肢和尾巴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洞口,原本也可以出入,但被建成了店铺,外来修士只能老老实实从鼻孔出入。
敢占据这些地方建立店铺的,显然非同小可,就连臭虫也不敢轻易过来。
眼前的店铺足有三层,用一些巨大的灵虫肢体搭建起来,粗犷、凶悍,宰人不吐骨头!
三人还未靠近,一名黑袍修士已经闪了过来,直截了当问:“客人是想卖货还是买货?”
他一眼扫到臭虫,尽管臭虫也做了面目遮挡,还是闻到了那股无处不在的气味,冷哼一声:“臭虫,就站在原地啊,敢靠近一步就把腿剁了!”
臭虫立马不敢动,直勾勾望着古青,目光有些嘲弄,他只是掉了面子,这家伙只怕脑袋都要掉了!
那人果然道:“客人如果是卖货的,且把东西亮一亮,如果要买货,钱带够了没呀?”
果然是黑店,说起话来都是简单粗暴。
店里又走出一人,笑道:“老五,莫要吓到客人,你管人家有没有钱货。没有更好,把人留下,店里的肉粽可不多了。”
古青是知道肉粽的,指修士尸体,还必须有肉有馅,也就是肉身和魂体俱在,他手头就有一具,凝煞级的无头道人。
古青想到这里,又有些走神了,据说经过封存的肉粽只能保存一年,自己手头这具快要过期了。
水娘子被两人杀气腾腾的话说的心惊,看到古青又在发呆了,气的用手一个劲的戳他的腰,还想用手掐,想想没敢。
古青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没钱,也没货。”
场面一下定格,店里两人身上的凶气腾腾上来了,臭虫满脸幸灾乐祸,水娘子又怕又气。
古青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块宫殿形式的铁牌:“这个管用否?”
两人看了一眼,凶气如潮水般退了,腰也弯了,眼也弯了,陪笑行礼:“原来是三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