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沙龙

同在枫堡区，目的地并不远，但朗道医生告诉夏尔，若是没有马车接送，连侯爵府的门都进不了。

马车很快驶离了联排别墅群，道路空旷起来，这里是枫堡区的郊外。

杜桑百无聊赖，忽然打趣道：

“夏尔，你真像穿着偷来的衣服。”

夏尔低头看向自己的外套，这是为了这场沙龙，特地从阿尔托那借的。

高领衬衣和米色呢绒马甲外，是一件浅绿色的长外套。

而杜桑需要假扮夏尔的跟班，因此换了一件棕色的短夹克。

杜桑随即改口，嘿嘿笑着：

“我开玩笑的，衣服和你灰色的眼睛很配，像一名忧郁的青年诗人。”

马车停在一处花园前。

“心理学俱乐部的朗道医生。”

车夫报上名号，门卫随即打开栅栏门。

通往府邸的鹅卵石路面上已经停满了马车，贵族的车夫们聚在一起，聊天或是打牌。

“真奢侈啊。”

夏尔走下马车，打量着周遭环境。

主建筑被整齐的草坪包围着，远处还看得到修剪成动物形态的灌木。

哪怕已经接近冬天，花园里仍旧绿意盎然，花团锦簇。

“少见多怪，别露怯了。”

杜桑低声道。

二人的前方，一名腰配军用阔剑的武装警察缓步接近。

夏尔肌肉紧绷，随时准备释放戏法。

然而，警察只是脱下带着铜徽的黑色软帽，放在胸前，微微鞠躬：

“见过大人。”

夏尔与他擦肩而过，一言不发。

杜桑低声笑道：

“你不会真以为他敢怀疑我们吧？枫堡区可不贴通缉令。”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始终紧握夹克内的枪柄。

两人走过宅邸前的喷泉，一些贵族遇到熟人，在此攀谈着。

若不是夏尔清楚，此地的确是赫尔墨斯学院举行的沙龙，还以为误入了贵族的舞会。

二人走上石阶。

古典风格的圆柱撑起府邸的门廊，几名持枪守卫在大门前肃立。

夏尔深吸一口气，旁若无人地朝前走。

一名侍者忽然从大门中走出，朝夏尔致礼，挡住了去路：

“这位大人，还请出示您的沙龙邀请。”

邀请？

夏尔心中一紧，却是不动声色。

朗道医生早已安排好了方案。

杜桑走上前去：

“我家少爷是心理学俱乐部的赞助者，对贝利耶侯爵的慷慨仰慕已久，此次是为了缔结友谊而来。”

侍者恭敬道：

“大人，非常抱歉，由于特殊时期，需要邀请才能进入。”

意外还是发生了。

面对侍者的坚决，夏尔和杜桑一时语塞。

一筹莫展之际，二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年轻的声音：

“他们的确是朗道医生的朋友，就算他们和我一道，一起进去吧。”

谁？

夏尔回头望去，说话的是一名略显眼熟的年轻男子。

此人穿着金纹的黑色紧身外套，身形高挑，脸色苍白，气血似乎有些不足，却丝毫没能削弱俊逸的容貌。

“好久不见。”

他主动与夏尔打招呼，善意恰到好处，没有过分热情，却让人好感顿生。

夏尔点点头回礼，这才想起在哪见过。

第一次去朗道医生家时，此人正是上一位“客人”。

听朗道医生所说，此人似乎是某位大贵族的乐师，身份不凡。

此刻背着一只木琴盒，夏尔认出，那是一把小提琴。

侍者认出了此人，热情道：

“拉克洛先生，您来了。”

名叫拉克洛的年轻人点点头：

“乐队都准备好了？”

“侯爵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拉克洛示意夏尔和杜桑跟上，侍者没再阻拦。

夏尔跟随拉克洛来到门厅，这是一间装饰着精美吊灯和壁画的宽敞房间，中间有两道螺旋式楼梯通往各个房间。

另一名年长的侍者迎了上来，提出带路，被拉克洛礼貌拒绝。

他转头看向夏尔和杜桑：

“二位，容许我先自我介绍，鄙人马塞尔·拉克洛，是贝利耶侯爵府的首席乐师。”

夏尔先是感谢此人的解围，也做了自我介绍。

杜桑一言不发，他对这些装腔作势的贵族没有好感。

拉克洛戴着假发，这几乎等同于将“保皇派”一词写在脸上。

拉克洛引着二人走上螺旋楼梯，对遇到的每一位贵族热情致意。

“之前在朗道医生府上见过二位，也是去做客吗？”

所谓的“做客”，实际是对心理咨询的一种委婉说法。

“不，我家少爷是他的赞助人。”

杜桑替夏尔回答。

这道伪装天衣无缝，夏尔·卢卡斯是来自西部大区的商人之子，为了在弗拉芒上流社会立足，出钱支持一名心灵学派的巫师。

哪怕贵族们到朗道医生那查证，也只能将结果证实。

“哦？现在像卢卡斯先生这样的慷慨人物可不多了。”

拉克洛微笑道。

三人走到宴会厅门前，一名身穿白色礼服的侍者来到拉克洛耳边低声耳语。

拉克洛转向夏尔，歉意道：

“卢卡斯先生，我有演出要进行，可惜无法与您共度时光了。”

夏尔对贵族礼节感到膈应，好在他当下是外省的巨富，并不需要迎合，只是点了点头。

侍者为夏尔和杜桑打开宴会厅的大门，刺眼的光芒让二人不禁闭眼。

睁眼再看，满目豪奢的景象使得二人脚步一滞。

宴会厅足以用宏伟来形容，墙面和石柱都用丝绸包裹，满目皆是奢华光亮的金紫二色，角落摆满了写实的雕塑和家族肖像。

侍者们端着餐盘，从夏尔身旁走过，将各色点心摆放在大厅两侧的长桌上，一些贵族手握高脚杯，谈笑风生中等待沙龙开始。

宴会厅的中间是一座沉陷式的舞池，底部勾勒着精美复杂的神秘学线条，一座足有七层的水晶吊灯高高悬挂在舞池上方，晶体将烛光反射得炫目多彩。

舞池的天花板上描绘着大量壁画人物，只着轻纱的少女们手持酒壶，环绕着一只羊头人身的怪物，怪物手持长笛，纵情地吹奏着。

这并不属于双神教会肃穆端庄的风格。

“两位不打算进去吗？”

一名身穿白色紧身外套，头戴假发的中年男人，手持高脚红酒杯，朝二人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