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之上。
没有马的越骑艰难地跟着舒武渊,在大块巨石上行走。
娘的,石头侧面的坡度惊人,周围连个扶的地方都没有。
淮水带起的风一吹,人站在上头,双腿就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越骑走得战战兢兢,舒武渊却连蹦带跳。
“果毅都尉,为什么你那么从容呀!”
枪纂拄地、辅助着过了那段路的新兵,满眼不解地看向舒武渊。
就算舒武渊的体力确实比他们好,差距也不应该大到这地步呀!
舒武渊打了个哈哈:“没什么的,你要是从小就上山挖竹鼠、撵岩羊,一眼望去全是山,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呃,这个条件对基本来源于平原地带的新兵来说,明显超纲了。
这就是为什么乌江之畔多羁縻的原因了,除了山还是山。
天下共有六条乌江,舒武渊家那条乌江因发源于乌蒙山得名。
跳过一条山涧,舒武渊鼻尖耸动,单手轻轻下压,新兵们立刻端起长枪、箭搭角弓、刀盾护持。
“出来!”
舒武渊暴喝。
几株树干虬曲、树叶金黄的黄连木下,一个粗布裹头、对襟葛衣的汉子,哭丧着脸、提着裤子出来。
“我就拉泡屎,至于这样对我吗?”
一些新兵松了口气,想收起家伙,却被舒武渊凶恶瞪了一眼,赶紧改了回来。
这是没吃过亏,警惕不足,真以为人性很善良呐。
“绑了!”
舒武渊枪锋指向汉子的颈部,两名新兵拿着皮条捆人,汉子腚上的异味让人闻之欲呕。
“叮当”一声响,汉子身上落下一柄匕首,让人吓了一跳,新兵们才羞愧地低头。
要不是果毅都尉警觉,说不定就得在这里栽跟头了。
不用舒武渊再下令,盾牌已经举起,新兵们按舒武渊教授的方法,交叉着向前搜索。
黄连木与草丛的遮掩下,十几名兵刃简陋的汉子被揪出来,一个个被绑了个结实。
逼供是必然的,舒武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汉子们涕泗横流,一个个交代出藏身之地。
他们藏身的山洞,洞口野草丛生,外人等闲看不出来,所以曹叔森他们屡屡无功而返。
“是谁指使你们过淮水的?”这一句才是重中之重。
得到的回答让舒武渊诧异。
准确地说,这些人是颍州的逃兵,不想当洛州的炮灰,只能拖家带口逃过淮水。
身上有家伙,是从军中拐来的。
除了不得已抢一些吃食,他们没有造过什么孽,这也是曹叔森没有杀气腾腾地叫嚷赶尽杀绝的原因。
这话,新兵们半信半疑,舒武渊一个字都不信。
俘虏用皮条拴成一溜,驱赶着在前头带路。
“军爷,求你解开手,小人吃错了野果,腹痛,可能要来个大的。”
“军爷,我要来小的。”
舒武渊眉毛一扬:“拉身上。”
这种想借机脱身的小伎俩,舒武渊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说有人真糊了裆,无所谓,总会干的,难受的又不是舒武渊。
万事开头难,真逮到了俘虏,一个个分开审,总有人会挺不住的。
硬骨头自然是有的,可不会每一个都是硬骨头,总有人熬不住。
被堵在洞里的人,黯然举手出来,接受了当俘虏的命运。
总人数不是曹叔森他们预料的百人,而是三百来人,男女老少都有。
这是拖家带口出来闯荡呐!
好在,舒武渊不用管后续,只把人往曹叔森、拔略胡那里一送,就带着双腿灌了铅似的新兵上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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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听完舒武渊表功,眉头深深地皱起。
洛州的战事,惨烈到让颍州都抓壮丁的地步吗?
一般来说,都是以募兵的方式征召兵员,到抓壮丁的地步,总让人感觉快要崩溃了。
锦衣卫这一头传来消息,证实洛州方向起了变化,怀州重新被石碌山夺回,洛州河阴县、汜水县已经被相州军占据。
令天下震惊的消息传来,石碌山悍然称帝,立都于相州安阳县,国号魏。
终于还是有人走出了这一步啊!
安平庆幸,自己缓称王,终于让石碌山走到了前头,挡去了丰朝的反扑。
魏国得赵州、冀州、深州等地来投,一时威势大增,颇有取丰朝而代之的架势。
丰朝除了令河南道出兵,关中的右神策军尽出,配合镇守洛阳的左神策军、河南军,跟石碌山打了几场硬仗。
石庆宗让心腹押着牛马驴骡来楚州,拼命换取角弓弩,使者的眉宇间尽是忧虑。
双方搏命,不成大业就得死,他们这些随波逐流的小人物因为离核心很近,到时候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相州军最紧要的粮草问题,因为有商贾拼死吃河豚,竟没有断粮的风险。
也是石碌山父子舍得了,金银珠宝拼命往商贾身上扔,换取了大量急需的物资。
“希望魏国能一统天下,义军也能跟着啖口汤。”
安平不要钱的好话随便说。
至于胡辣汤,还是不要指望了,石碌山成不了所谓的大业,安平说的。
打得太死板了,非要盯着洛州这一块干嘛?
咋,河东道的地盘不香啊?
洛阳是天下第一大城,防御跟长安城并列,哪有那么好打的。
换成安平自己,肯定是往河东道发展,哪怕威胁不了关中,借机扩大地盘也好。
“石庆宗现在是太子了吧?”安平随口问道。
“他是大将军王,太子是嫡幼子石庆徐。”使者眉宇间尽是忿忿不平。
完犊子,魏国早晚得灭。
神州国度向来立嫡立长,只有胡人才喜欢立嫡立幼。
当然了,立嫡立长也是丰朝太子陵众多的原因之一。
但是,石庆宗在外头领兵厮杀,回头一看,心心念念的太子位,落到啥也没干的弟弟石庆徐身上,能不恼火?
可是,谁让石庆宗不如石庆徐一般脸皮厚,成年了还能冲着父亲撒娇呢?
石庆宗就不可能嘤嘤嘤,打死他都做不到。
出力不讨好,讨好不出力,就是让人无力的悲凉。
安平也没法多加置评,只是告诉使者:“转告大将军王,有过不去的坎时,可以往南边看看,义军大门对他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