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闻言，转过头，和蔼笑着，拍了拍柳序的肩膀：“是吗？人祖传承，是什么啊？”
他态度极为和善，好像面对朋友的孩子。
真人身边，一定会有若有若无的威压——俗称气机，他们努力收敛的情况下，凡人靠近也难免战战兢兢。
宗主却将气机收了再收，柳序、青舟竟然感受不到一点。
这极为难得，仙凡有别，宗主能为凡人考虑至此，已经算是极为细腻，青舟想。
——柳序的脑袋完全思考不了如此复杂的事，他像个烟花筒，还在燃烧自我，生气非常。
赵孟华见真人这番姿态，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
真人对柳序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为何如此亲近……路明菲不过是个孤儿，又没有关系……应该是多虑了。
赵孟华不动声色靠近宗主。
——他觉得宗主只是天生性情和善，每个人都能被宗主这般对待的。
他不等柳序说，便抢话道：“她说她有传承，我说让她给我们看看……我们就产生了冲突。”
赵孟华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路明菲在骗人。
他说完，便露出八颗牙齿，笑了起来——活像个阴阳人，擅长背后捅刀的那种。
陈雯雯见赵孟华这般，顿时放下心。
她觉得今日的赵孟华有些奇怪，但说话水平还是在的……赵孟华的这种说法，应该不至于让真人觉得他别有用心。
“他骗人啊！他语气和态度很差！”柳序控诉，“我说我已女转男，他们不信！”
赵孟华冷笑不止：“倒是不曾听闻这般手段……既有这般手段，还修什么仙呢，当个杂耍的不好么？”
宗主瞥了赵孟华一眼，视线仿佛寒冰。
赵孟华顿时不敢再笑。
——同时他心中亦是一惊！
真人为何对我是这般态度？他不应该是和蔼的性子吗……还拍了拍柳序的肩膀……怎么回事？
他惊疑不定。
宗主重新看向柳序，面上又带上微笑，他神识一扫，半偏着头，看着赵孟华道：“明菲确是男儿郎。”
赵孟华又一次面对冷若寒冰的眼神。
宗主是黄瞳，金子一样的眼睛，血脉中隐含的威压让赵孟华喘不过气。
他听完宗主之言，顿时瞠目结舌，张大嘴巴：“这……这……”
赵孟华额角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
怎么可能？
路明菲居然真的性转了？
人祖传承……人祖传承……莫非是真的？
他恍若大梦惊醒，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路明菲有人祖传承，他好像要去修仙了！
她这泥腿子，凭什么？
陈雯雯听了真人的话，顿时觉得不对，路明菲起势了。
她极为敏感，在私塾念书时，便看得清谁起势谁无势……私塾先生是个得罪了高官的落魄进士，知识渊博，因此私塾中皆是财主的孩子。
陈雯雯在内不算突出，要停留在学生核心之中，必须看得清，站得稳。
她早已练就一身“依附”与“摆脱”的功夫。
——现在，就是“摆脱”的时候。
陈雯雯下定决心，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装作无意：“孟华，我早告诉过你，不要欺负明菲。”
她叫明菲，显得很亲切……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她稍稍为自己的机智骄傲。
这是小心思，极有用的小心思。
赵孟华听此，顿时睁大眼睛：“你……你……我……”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面上燥热，赵孟华怎么也没想到，陈雯雯此刻会倒戈。
刚刚明明还一直在针对路明菲的。
苏晓樯看得头晕眼花。
宗主也没有在意他们，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明菲，这是你娘给你的。”
柳序接过。
赵孟华见此，猛地醒悟过来，只觉得眼前的迷雾被扫除，脑袋里的混沌一扫而空！
难怪，难怪真人对她这么亲切！
路明菲是有关系的，她不是孤儿，她母亲是修仙之人！
她母亲认识真人。
他忽然有些惶恐。
他想起了一件事……十五岁那年，有一个叫阿桂的讨饭子，到他们家门口。
那一日，是父亲的六十大寿。
阿桂说自己姓赵，是赵老爷的本家，想讨碗饭吃，赵孟华那时年少，又喝了些酒——他冲着那个阿桂来了一巴掌：“你也配姓赵。”
随后放出恶犬，哈哈大笑着，看阿桂被咬死。
这一切，被路明菲无意看见过……路明菲被父亲警告，此事只是被压下去罢了。
如今，她似乎要得宠了。
他的命运会如何？赵家的命运会如何？
“真人。”赵孟华忽然冷静下来，声音沉静，“您或许不了解路明菲，她性格其实极其恶劣，我见过她掐死一个叫阿桂的乞丐。”
他心如蛇蝎，很快想到了计划，现在，已经是壁虎断尾的求生阶段。
必须要果断。
柳序听了一懵，半天说不出话，青舟见状往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这巴掌，将他的《降智光环》散去，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柳序清醒过来，很明确地知道，他不记得什么阿桂——坏了，黄粱梦失控了！
怎么回事？
这不是《龙族》的世界吗，怎么还缝了别的世界观？
《妖女风味品鉴录》，你真该死啊！
“是吗，很好。”宗主依然是这么和蔼，完全不为所动，“若是真的，那只能说明明菲行事果断，有魔尊之风。”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
柳序飞速运转的脑袋宕机一瞬。
青舟微微瞪大眼睛。
孙顺川无声地啊了一下。
赵孟华……赵孟华的表情，好像要脑溢血了。
……
“怎么回事？”
“宗主真人不是以正直著称吗？”
众人皆是不理解，指着虚影质疑。
“他的性转法术又是哪里来的？”
“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莫非人祖传承是真的？”
出现预料之外的情况，众人皆是不理解，又惊又恐地看着柳序。
天光慢慢来到下午。
外头的风依旧，秋依旧，只是洞府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白流苏的目光又重回虚影，他已经站立起来，眯着眼睛看柳序。
……这小子。
他又看看路明菲，目光湿漉漉的，好像将路明菲舔舐一遍。
明菲……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忽然发现，事情渐渐开始失去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