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芙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咚——咚——咚——
上课的钟声响起。
马二芙横眉说了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人死了，林如海的密室——你们记得的，半妖贱畜都要死，你就是下一个。”
她指着李清秋，随后转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黄粱梦中，已经有一个孩子死了。
南一真人走入教室。
……
“他是谁？”
“马二芙……马二芙……好像有点印象……”
“他不是李渊檀的门客吗？”
真人们对着马二芙指指点点。
徐仙童背身负手，装作不经心听八卦。
“怎么说？”
“黄粱梦里两个人关系可不算好。”
真人们该八卦还是得八卦。
“马二芙他爹马保国还活着时，分阴马氏鼎盛那些年，她是挺跋扈的。
“但后来他父亲意外亡故，分阴马氏家道中落，又逢东阳李氏崛起，马二芙便去做了李氏门客……现在职位挺高。”
一位真人耐心讲解。
“哦——”
“该说她能屈能伸还是没脸没皮。”
“李渊檀也真能放心用她，明明关系那么差……”
“早服还丹无世情，几百年修仙道途，仇恨哪里比得上利益……马二芙有能力，李渊檀自然要用。”
真人们哀声叹气。
他们都是放下江湖事，一片赤诚，见他人红尘磨砺，失了人原本的模样，自是一副慈悲心肠。
徐仙童灵机一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样有城府之人，才应是你我倾佩对象。”
“那您呢？”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你要是马二芙，现在还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得亏学宫给你一碗饭吃，不然你这种三岁幼儿的心智，怕不是要被人卖去挖银子。”
徐仙童不服气：“我是元婴真仙。”
“无非挖银子比别人快。”
“你很能打吗，你会打有个屁用？”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真人们吵吵闹闹。
……
马二芙慢吞吞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期待地看着南一真人走上讲台，又转头看看李渊檀。
——东阳李氏有妖血，这是父亲说过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马二芙冷笑，不知怎得，脑海中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事。
……
人之初，性本善。
马二芙年纪虽小，可一直坚信这一点。
父亲马保国秉持的“妖族都是贱畜”理念，马二芙并不十分认同……妖也开了灵智，应与人有相当的权利。
马二芙对爹这么说：“父亲将它们视作贱畜，是有失偏颇的”
这一年，他六岁。
父亲马保国笑着，揉了揉马二芙的脑袋：“你这么想啊……好的，好的，有自己的想法很好，跟我不一样也没关系。”
马二芙的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他到底是孩子，被父亲的大手弄得痒极了，于是咯咯笑。
父亲也笑。
他高大臃肿的身材，好像一座铁塔，永远不会倒下。
但父亲倒下了……那是马二芙七岁的时候。
一头紫府花柳妖孽，闯入分阴马氏，掳走了马二芙。
那天，
云冥冥，天青青。
云如素布，兜着一池雷液，薄弱处能见电光。
柳妖半男半女，一身是伤，一边逃跑一边啸叫：“人崽，人崽，好人崽！”
它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马二芙面色极白，瑟瑟发抖，被柳妖挤在怀中。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拐走。
马二芙出生时，父亲找人算过八字——算命老道说她命中犯妖，命格对妖而言，非常诱人。
这头柳妖，被人族大修打得重伤，想来吞两个人疗伤，它便闻着味，找到了马二芙。
“贱畜，停下！”后面有一声暴呵。
那是父亲。
马保国一身血气氤氲，身如雷电，呼啸而来，携着势不可挡、身破万军的气势。
他为了追上柳妖，已经用了搏命秘法《闪电五连鞭》。
马二芙是他钟爱的孩子。
马二芙出生时，身携至尊骨，仙途无量……却不料大哥心怀嫉妒，挖了至尊骨，填到自己的重瞳子身中。
分阴马氏长老见此，皆劝马保国息事宁人。
——事已如此，天骄已成，他那个废儿子没什么价值了，报复也没用。
大哥一家指着马二芙：“保国，再生一个吧，你就让让大哥，不就是个儿子……孩子要多少有多少……”
马保国如何想？
他亲手拍死大哥一家，指着三具遗骸，告诉长老。
——事已如此，你们处罚我也没用。
马二芙是他的逆鳞，绝不允许他人动分毫——这柳妖着实找死！
……
马二芙收回思绪，咬了咬牙。
后来父亲救回他，却因消耗过度，生机衰弱，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父亲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都是那妖族贱畜害的。
那柳妖，在妖族失势时，向人祖表忠心，说自己不过是草木成精，不作恶不闹事。
结果吃人被发现，遭人打杀，最后弄得父亲丢了半条命……
父亲说得没错，果真是“妖族贱畜都该死”。
马二芙怀着一股愤怒，很是厌恶李渊檀，同时也很期待南一真人继续羞辱李渊檀。
——南一真人与父亲是多年好友。
父亲受伤，南一真人对妖族的厌恶更深，课堂上针对李渊檀也不奇怪……更何况不知为何，李渊檀还变成如今不男不女的模样。
该罚！
她满心希冀，看着南一真人开口。
——不知怎的，今日南一真人看上去很阳光。
大概是想到什么点子，能继续羞辱李渊檀吧……马二芙想。
“上课前，我想问李渊檀一个问题。”南一真人开口，他的声音比昨日大，比昨日清澈。
李清秋反应片刻，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李渊檀，便站起身。
“昨日李渊檀回答问题很流畅。”南一真人露出笑容。
虽然很难看，但确实是善意的微笑。
马二芙皱了皱眉头。
事情好像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发展……南一真人不是来羞辱这半妖贱畜的？
“我相信很多弟子，都答不出昨日那几个问题。”南一真人继续说，“我回去想了想，觉得这节课的主席，应该让李渊檀来做。”
李清秋指着自己：“咦？我？”
马二芙瞠目，蹭地站起：“真……真人，那我呢，您昨日说我才是主席！”
南一真人挥挥手：“你做副主席。”
“可……”
“没有可是。”南一真人低眉一扫。
他没有展露气机，但真人的气势硬是压得马二芙说不出话。
马二芙大惊！
坏了，南一真人今天是来羞辱我的？
我怎么得罪他了……今天左脚迈进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