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后执政

折可适在洪德城设伏,使党项大败,小梁太后仅以身免。

此役,环庆路斩得首级千余,坠崖及被毒死者无法统计,缴获马六百余匹、驼九百余匹。

耶律大石看完,又递与萧斡里剌,问萧兀纳:“相公,这会有什么后果?”

萧兀纳叹息:“唉,当日这件事,是乙辛主持,他好大喜功,答应我大辽作党项的支持,如今梁太后已经疯狂不受节制,我大辽就算抽身,也不容易了。我怕的就是,若是党项当真惹怒大宋,大宋把战场往前推,下一战真的拿下夏州,则我怕这自澶渊之盟以后一百多年的平衡之局,又要打破啊。”

耶律大石又看另一封奏报,道:“党项太后梁氏与大宋相争多年,如今宋人断了边境的榷场,梁太后派人朝贡,希望我朝能够与党项联兵攻宋。但大宋却遣使警告我们不要相助党项,这事可为难了。”

萧斡里剌常在萧兀纳身边,知道这件事更清楚些,冷笑道:“那梁氏在党项秉政多年,弄得民不聊生。她自己挑起战争不能收尾,却怨怪我们大辽不肯相助,实是可笑。她真是异想天开,自澶渊之盟以后,南北两朝相安无事一百多年,我们岂可为党项而破坏宋辽和约。”

耶律大石道:“就怕梁氏怨恨,且党项几次大战,把国库都要烧光了。万一她走投无路,投向大宋,恐于我们不利。”

萧斡里剌道:“是啊,我听说宋主已经下旨恢复青苗法、免役法,只怕我们不想打仗,他们想兴兵呢。”

萧兀纳叹道:“是,主上也为此忧心。南朝一用旧法,主上就要庆祝,一用新法,主上就要几夜睡不好。”

萧斡里剌忽然道:“你说这风水怎么了,党项是母后执政,之前大宋的太皇太后也执政了相当长的时间,如今我听说宋主身体不好,只怕将来还是太后专权。”又嘻嘻一笑,道:“党项怕太后执政,大宋却最好是太后执政。”

萧兀纳瞪了他一眼:“不要胡说。这种事岂可擅议。”

耶律大石恍悟,他们说起别人家的太后执政,看的是别人家的热闹。

然而大辽亦有过多次太后执政,开国初有述律太后专权,与儿孙杀成生死仇人。后来有睿智太后辅佐圣宗,开创盛世。此后又有钦哀太后为祸朝堂,遗祸三代皇帝。

便是当今皇帝当年冤杀宣懿皇后萧观音,固然是奸臣作崇,但与当时皇帝因为当时身体不适,深恐母后之祸再起也有关系。

耶律大石不由问:“兀纳宰相,若是这平衡被打破,我们现在打仗能赢吗?

萧兀纳道:“那你说,我们能赢吗?

耶律大石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他顿了一顿,不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这条街上,虽然都是宗族子弟,但许多人的父辈都是普通人了,我看到有许多跟我一样的孩子,原来家业不错,但父亲死于战场,家业就被族人侵占,自己也沦落到陋巷去。所以他们就说,将来打仗,一定不要冲在前面,反正立再大的功劳,都会被上头有权力的人侵占。反而是及早逃命,就能够保住妻儿家庭。”

萧兀纳听了这话,不由长叹:“我大辽当年横扫天下的时候,军中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人人争先,人人悍不畏死,如今竟成了人人畏战。这是国法不公,军法不公所导致的啊。甚至这次生女真部族相争,完颜部攻打纥石烈部,这分明是完颜部在扩充实力,若听之任之,必成将来的祸患。”

耶律大石道:“我也听说过生女真很强悍,去年主上黑山捺钵的时候,各部族前来朝见,在围猎比赛的时候,生女真已经连续三年,都无人能与之相争第一了。”

萧兀纳叹息一声,看着两人道:“风起于青萍之末,却会蹶石伐木,梢杀林莽。若不早作预防,恐成大患。”说着站了起来,道:“我要进宫,却见主上。党项之事,如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他看着两人,拍了拍耶律大石的肩头,道:“大石,斡里剌,我老了,大辽的将来,就要看你们这一辈的了。”

耶律大石回到燕国王府,仍然觉得心情沉重,正在出神,就听得耶律延禧叫他,只得过去耶律延禧的书房。

耶律延禧正与伴读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说话,见他进来,果然头一句就问他:“大石,兀纳宰相找你去问什么?”

耶律大石心中暗叹,果然如此,他也不是多聪明的人,只是当他若是被皇帝叫去或者萧兀纳叫去,回来后耶律延禧就必会详细盘问他情况,当下就答:“相公问太孙的学习。”

耶律延禧盯着他,眼神锐利:“那,你怎么说?”

耶律大石只得道:“我说您一直在认真学习。”

萧奉先却笑了:“大石,兀纳宰相还说了什么?”

耶律大石脸一红:“兀纳宰相不信。”见耶律延禧脸色不好,忙道:“原是我的错,我同兀纳宰相说了,我做太孙伴读,没能劝太孙多学习,大石没有做到,是大石的错。”

萧奉先似是不信,还欲说话。耶律延禧知他性子,看似好话说尽,却句句里藏着坑,当下就道:“奉先,大石是个老实人,我信他。”当下又安抚大石道:“其实我也明白,这些日子以来,有些太爱玩耍了。你看,我今天就什么地方都没去,要好好用功呢。”

耶律大石亦知他也是承诺得很好,但总是坚持不了三天的,但他肯这样说,总好过不听进劝,当下忙道:“那就太好了。”

过了几日,耶律延禧忽然召了耶律大石来,道:“大石,祖父有件任务,你跟着萧常哥将军立刻出行,到了地点以后,他会告诉你的。这是密旨,你马上上路,不要告诉任何人。”

耶律大石一惊,当下忙应声,回去也不过片刻,就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前去报到。

这萧常哥出身后族大父房,既然景宗睿智皇后萧燕燕之家族。祖父是同平章事萧约直,父亲是节度使萧实老,一门显贵。

因耶律延禧原来纳妃萧奉先之妹,一直无出。后生了两个儿子,但一个宫女所出,一个汉女所出,并无后族贵女所出之子。因此特地礼聘了萧常哥之女萧师姑。

萧师姑嫁燕国王府第二年有孕,即生下一子,皇帝亲自取名挞鲁,深为喜爱。萧常哥也因此由松山刺史升为永兴宫使。

如今皇帝年迈,耶律延禧的部属渐被委以政务。之前派出萧奉先去料理女真之事,后来又让耶律余睹去接待宋使,如今萧常哥又带着耶律大石带着一队兵马,一路西行而去。

一直出了西京道,进入银州,耶律大石这才诧异起来:“这是要去西夏了?”

如今大宋与西夏正在交兵,对大辽正是深为依赖之际。大辽派人到西夏,为何要掩旗息鼓,遮掩身份。但既遮掩身份,为何又一路有人接应,国门大开,如入无人之境?

西夏立国之主为元昊,他自立国号为“大夏”,但辽宋两国都不承认,在两国压力下,元昊就以交换了大宋岁币为条件,去帝号向宋称臣。

虽然在西夏境内,他依旧称帝如故,但宋辽两国却只肯称他为“夏国王”或“党项国主”,因夏国在大宋之西,就称为“西夏”。

如今西夏传国四代,如今国主是元昊曾孙李乾顺。只是李乾顺继位之时尚年幼,由其母梁氏执政,与与她婆母梁太后区别,外头人俱称其小梁太后。

萧常哥见已入西夏境内,道:“太孙叫你跟我出来执行主上密旨,你必是很奇怪吧,为何我们要到兴庆府来?整支队伍,只有我一人事先知道内情,如今可以告诉你了。我们是奉西夏国主李乾顺的请求,来帮他清君侧的。”

耶律大石诧异道:“李乾顺?清君侧,莫不是,李乾顺要对付小梁太后?”

萧常哥道:“不错,梁家两代太后,主政西夏至今三十多年了,她们屡次挑起与大宋的战事,还经常拖我们大辽下水。当日我们大辽扶持西夏,虽然也是希望他们给大宋拖后腿,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与大宋的谈判中,以西夏为工具而操控主导权。”

但小梁氏太过不知进退,已经失去了当工具的本份了。”

耶律大石点点点,大梁太后尚有才干,但小梁太后刚愎自用,每每生事,战败以后,又要大辽替他们出面向大宋求情。

“只是……这不能再留,是什么意思?”耶律大石问。

萧常哥冷冷地道:“打猎的时候,的确是需要猎狗,平时要养着猎狗,猎狗遇上危险还要救它。可是若是这只猎狗屡屡不听主人的话,自行其事还要把主人拉下去,主人是需要狗,可并不表示不能换一只狗。”

而小梁太后,就是要被换掉的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