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人将紫阳峰上的居所打扫干净,这一届弟子大选通过的修士们马上就要入住了。”
说话的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深蓝的袄子,腰间也像模像样系了个剑鞘,但却不见剑身,正指着一处小亭喝道。
脸色有些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时不时还要轻咳两声。
小亭其实是个草亭,只四根柱子一个稻草顶,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还在一处极偏的角落,光都照不进,只能隐隐看到有几个影子或躺或倚在里面。
小亭中立马钻出个老头,棕褐的面皮上全是皱纹,一身棕色粗布麻衣,不少地方都磨破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皮肉来。
“来了来了,阳明修士,有什么需要您吩咐。”小老儿点头哈腰道。
阳明却眉毛一竖,怒道:“你来做什么,我找的是王成,这么大岁数了,留在这白吃白喝,等下次渡云车来了,你便回凡人界去吧。”
老头焦急起来,因年岁而下沉的眼皮之下隐有泪意,还想同那阳明再说上几句,却被他嫌恶地拂开。
看老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阳明回过身,冲身后的苏芒几人闲聊道:“向九年岁大了,现在也该有个六七十了,早干不动了,只是他凡人界还有个儿子,撑着不肯走。”
又扭头冲亭子的方向再次喝道:“王成,死哪去了,不想挣这个银子趁早滚蛋,外面多少人排着队还没机会呢。”
“哎,”亭子中传来应和声,是个中年男人。
待那人从草亭中走出,站在阳光之下,苏芒才惊讶地发现这居然还是个熟人。
“王衙役?”
此时的王衙役再比不得先前府衙和主街之上所见,一身墨蓝衙役袍全换了粗布短打,和之前那向九所穿别无二致,只是他的衣服看着还新些,勉强不算落魄。
头顶的高帽也没了踪影,头发乱糟糟地盘在头顶,沾着些不知何处的草叶和灰尘。
靴子也变成了草鞋,被他拖拖拉拉地踩在脚下,脚上全是灰泥。
“别,别。”王衙役冲苏芒谄媚地笑了笑,臊红了一张面皮道:“哪里是什么衙役了,我在太和派做杂使,就是来伺候各位修士老爷的。”
“苏修士叫我王成便好。”
阳明看了王成一眼,似乎对王成的识时务很满意:“苏师弟,你和王成认识?也是,你们都是上虞城出来的。”
“他是我这两天刚雇来的杂使,先前不知什么缘故被上虞城知府李大人贬出来了,便来了我们这,混口饭吃。”
“不知什么缘故?”苏芒挑了挑眉毛,看向一旁十分局促的王成。
王成应和着笑了两声,不自在地将手在粗布衣衫上抹了又抹,打量着苏芒神色,才含糊道:“先前对苏修士多有得罪,还请莫怪。”
苏芒心知他是怕被阳明知道曾经开罪于他,给他找小鞋穿,也懒得戳破,顶着阳明疑惑的眼神微笑道:“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事。”
王成眼睛一亮,笑的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哎,哎,多谢苏修士宽宏。”
阳明见此道:“既然你与苏师弟是熟人,那便再合适也没有了,你带两个人,去把紫阳峰上的几处居所打理干净,今晚新来的师弟们便要睡下的。”
“上心着点,打扫完来找我拿银凭。”
听到银凭,王成笑的越发热切几分,连连应是。
“诸位师弟,你们便先随我四处转转,了解下环境,等晚上我派人带你们回住所,如何?”阳明回身看向苏芒等人。
“我便罢了,第二轮考验实在熬人,我两天两夜没合眼,昨晚睡的那点哪够,得赶紧去补个觉,那草亭子我看着就挺好。我信得过苏兄弟,等之后有不清楚的劳烦苏兄弟带我吧。”
赵山山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一身肌肉隐隐流动,虽然其上血迹都还未干,但他却不以为意。
童琼玉和他的状态也差不多,第二轮考验时他和赵山山都是目标的焦点,一双腿基本没停过,此时也巴不得早早休息。
“赵兄,我们一起去那什么紫阳峰吧,虽还未打扫,好歹是个住所,总比这破草亭子好些。”
他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神色恭敬的王成:“正好也看看房间收拾得是否合心意。”
二狗年纪小,正是觉多的时候,闻言也要去睡觉,松开扯着苏芒的衣袖,跟在看上去有几分凶恶的赵山山身后,三个人一起随王成走了。
苏芒虽然也是第一批拿到金钟的人,但他先前在山洞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第二天基本就跟着到处溜达,下了玉楼舟那小弟子又安排他们五人休息了半夜,此时精神状态还不错。
昨晚入了太和派,他们才知道小弟子名为乐白,是上一届弟子大选时第一轮通过的弟子。
他们本想从乐白口中再探听些消息,而且刚迈进太和派大门,正兴奋着,也不觉得累。
但乐白也忙了一天,玉楼舟落地之时已经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懒怠与他们多说,就找了个屋子给他们休息便离开了。
中途钟钰来见了他们五人一遭。
安排了些吃食,说了些恭喜之类的话,相比太和派其他人对他们视若无睹的态度,钟钰可算是春风拂面,殷切至极了。
临走前,钟钰又把阳明介绍给他们,只道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询问阳明。
什么太和派门主、什么太和派长老,自打跨过太和派大门,他们就一个没见过。
连靖元都直接离开了,把他们这些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和派新弟子完全当了空气。
此间只剩苏芒、裘瑞和阳明,苏芒终于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阳明师兄,为何昨日我们来此,只见到了钟钰师兄,其他人都未曾见过?”
阳明瞥苏芒一眼,笑道:“钟钰师兄?你昨晚便是这么称呼他的?”
裘瑞疑惑道:“自然,都是太和派弟子,我们不就该是以师兄弟相称?还有什么别的叫法吗?”
“师兄弟,那自然得是同一个师父,我们这些第二轮才通过的,哪配与第一轮那些天之骄子拜得一个师父。”
“以后称钟修士才是。”
阳明以手指了指苏芒和裘瑞,又指了指自己:“咱们,才是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