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细密,落在地上,润湿了地面。
好在雨不算大,夯土路又有沙子,所以只有局部的地方有泥泞。
苏长河坐在客栈前堂的桌前,慢慢吃着羊头。
羊头是面铺送过来的,一共有两只,还配了一碗面,面上码着整整齐齐的羊肉块。
虽然是初晨,但因为阴沉的天气,油灯还是亮着。
那个大团子一直没有出过门,就在房里待着,昨天从早到晚都是让人将饭菜送进房中。
苏长河也不在乎,他还在等一些消息。
漕帮的人请了不三不四来带走柳含烟,具体原因他不知道,柳含烟没说,不三不四也没说,而苏长河也并不想打听。
这种事,他没有太大的兴趣。
陈洛从外面走了进来,收起了手中的伞,放在一侧的伞桶里。
伞桶是苏长河让人做出来的,这应当是这方世界出现的第一个伞桶,很漂亮。
几步走到柜台前,陈洛取了酒壶,回身坐在苏长河的面前,自顾自倒了杯酒,慢慢喝了一口。
“大公子,姜太受伤了。”陈洛低声道。
苏长河一怔,抬眉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姜太受伤了?昨夜又有人闯卧虎牢?那么人是不是救出来了?”
“没有救出来,这次一共十人,死了三人,余下来的七人之中,有四人受伤,不过都跑了,目前六扇门正在天京城中搜人。”
陈洛应了一声,苏长河伸手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不是江沉的人?”
“不是,我在现场看了看,一侧的墙壁上有残留的暗器,看起来像是唐门的手段。”
陈洛点头,苏长河笑笑:“南明的江湖人也来了,倒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只不过天京城中可是卧虎藏龙,庙堂之中也不乏高手,这事也乱不起来。”
“大公子,你说江沉会不会派人到我们这儿来?”陈洛问道。
苏长河点了点头:“他是聪明人,应当差不多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我们要是动手,天京怕是待不下去了。”陈洛叹了一声。
苏长河摇头:“动手的又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开客栈的,真正的忠善之辈,这急公好义的名声还是在的。
回头程御史那边,再去走动一下,咱们能在天京立足,还是多亏了程二公子,他不是想学武吗?你收他为徒就是了。”
“我收他为徒?大……大公子,就他那个熊样,一点武功的底子都没有,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我收下他,那一定就是师门不幸了。”
陈洛的眼睛张大,接着拼命摇了摇头:“不干!真不干!让二哥收下他吧,反正二哥年纪大,也没什么脾气的,适合育人。
四哥也是可以的,四哥是武痴,武功比我高多了,而且各门各派的武学都会一些,让他来收徒最好,我真不行的。”
“让你收下你就收下,他虽然不通武功,但心性赤诚,要是不好好约束着,将来成了欺男霸女的祸害,我们还得除暴安良。
现在布局,那就可以避免这些事情,也算是为百姓做了善事,所以你就收下他吧……记名弟子也行。”
苏长河一本正经道,陈洛气鼓鼓地连喝了三杯酒,这才点头道:“那我就收他为记名弟子,不过,我想要学东远学宫的飞羽术。”
“这事……从长计议。”苏长河应了一声,顿了顿。
陈洛的目光动了动,低声道:“大公子,东远学宫的飞羽术据说是天下第一等的武技,你去偷回来吧。
我都说了好几次了,再从长计议的话,我觉得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反正现在只有你有这个本事弄出来了。”
“我也想学啊!”苏长河哼了一声,瞪了陈洛一眼道:“这么强的武学,要是能偷出来,我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严雨榭守在那儿,我没胆子去偷……也不是没有机会,你说我要是混进去学习,被东远学宫收为弟子,是不是就能学到了?”
陈洛呆了呆,接着摇头:“大公子,那还是从长计议吧。”
“小洛,你这是瞧不起我?”苏长河抬了抬脚。
陈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不带烟火气,落下时到了另一把椅子上,顺势喝了杯酒,嘻皮笑脸道:“大公子,人家东远学宫收的是文武兼修的人。
而且严雨榭可是被称为天下四大名师之一呢,不仅文采好,武功也是奇高,要说武功,大公子肯定没有问题。
可是这文采,我就觉得不够,而且要得到飞羽术,还必须是真传弟子,东远学宫的真传弟子,那可是了不得的存在呢。”
“你这激将法虽然粗糙了些,但我还是接着了,等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我就去一次,正好避避风头。”
苏长河收回脚,低头继续吃着羊头。
这场雨下了一整天,到入夜时还在下着。
苏长河躺在宅子的屋檐下,感受着风吹过。
屋檐很大,这也是苏长河的设计,遮住了大部分的雨。
磨石诀讲究心静,所以他喜欢这种大屋檐的感觉,遮得了雨却又不会挡住风,能够感知到风的流动。
脚步声传来,细细的,苏长河扭头看了一眼。
一名俏丽的少女走了过来,模样生得周正,格外出色。
她的身上是一件嫩绿色的长裙,青丝垂着,走路微微摇着腰肢,很柔软,有些微微的媚意。
苏长河怔了怔,客栈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了?
这等姿色,已经不在柳含烟之下了,虽说身形还远远不足,但这模样却是尤有过之。
“东家,我过来送饭,该吃晚饭了。”少女轻声道。
苏长河应了一声:“放在前堂里吧……你是谁?”
“我就是昨天唱曲的呢,东家收留了我和爷爷,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东家的。”
少女一怔,脸色微红,偷偷看了他一眼,应道。
苏长河再打量了她几眼,心中赞叹了一声,没想到收拾干净之后,她这么漂亮。
就是瘦了一些,身上无肉,但这种瘦却恰恰有些白瘦幼的感觉了。
怪不得瞎老人说没有能力保护她了,以她的姿色,以后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么结局一定会很凄惨。
苏长河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爷爷都叫我妮儿。”少女看着他的脸,说话总有点忐忑。
苏长河摇头:“这名字不好听,不如就叫秋雨吧……你爷爷姓什么?”
“姓杜。”少女应道。
苏长河微微一笑:“杜秋雨……还不错。”
“多谢东家取名,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少女大喜。
这一次苏长河没有再说话,挥了挥手,她转身进了前堂。
苏长河眯着眼睛,假寐,一动也不动。
杜秋雨从堂中走出来之后,脚步放轻,慢慢离开,撑着伞,走路时还是在摇着腰,隐入细雨之中。
隐隐约约间,多了一抹微微的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