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红衣捕头一声令下,几名官差瞬间围住龟公,随时准备缉拿。
再看这位上一秒还“颇具骨气”的鸡妖,此时竟是也慌了神,连声磕头高呼:
“冤枉啊!女卫大人,赵大人!小妖冤枉啊,您就是给小妖几个虎胆,小妖也不敢当众陷害朝廷命官啊!”
刚刚还低不了头的他此刻已是把脑袋磕出了血。
当然,也可能是断掉的鸡冠子处留出的血痕。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青衣女卫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默默绕过众人,迈步走进了听轩楼。
“女卫大人,小妖真的冤枉啊!”
龟公还在叫嚷着,可很快他就被红衣捕头下令命人带走了。
现场也变得寂静下来。
皓月当空,花子坊尽显凉薄。
青衣女卫行至楼内,来到已被抬出来的绯袍刺史身前,低眉看去。
没一会儿,她开口问道:
“那枚玉佩在哪?”
无人回应。
捕快们面面相觑,像是根本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一般。
青衣女卫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身侧穿着绣有鸂鶒图案官袍的中年县丞这才走近前来,沉声道:
“女卫大人,下官接到举报,那枚玉佩就在魏宣的身上。”
魏宣,就是这位绯袍刺史的名字。
女卫冷眼瞧去,再度平静的问:
“在哪?”
“下官……下官昨日收到汇报时,就在他身上……”
“刘远民,本卫问你此刻那玉佩何在。”
青衣女卫又问了声,语气冰冷,但言辞中却透露着不可言说的狠厉。
这下子,县丞也绷不住了,慌张说道:
“下官……下官不知。”
足有四十有余年纪的县丞在这年轻貌美的女卫身侧,佝偻着身子,尽显疲态。
尽管这样,他仍旧不觉不妥,反倒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对方。
“赵延!”
县丞大喝一声,从身后叫来红衣捕头,下令道:
“命人守住现场……等等,你现在带人围住整栋听轩楼,包括附近的人,全部搜身,否则不准离开!还有,立即派人调查,今日都有哪些人来过这里,有提前离开的,全部抓住调查,一个不许放过!”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
“对了,着重调查女子!”
……
看得出,县丞是真的怕。
仿若与生俱来的惧怕感,都不需要那位青衣女卫亲自下令,只寡言少语的暗示,便让县丞大人奔波忙碌起来。
也幸亏他只是县丞,若是县令在此,怕不是也要鞍前马后。
一直折腾到深夜。
子时已过。
江佑终于得以离开。
拖着疲惫的步伐从走出花子坊,沿着青石街一路西向而行。
这时的街道上早不似来时那般热闹了。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道路两旁也再无摊贩。
拉着仙贝儿的手,江佑麻木的走在街边,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餐,大餐……”
小丫头是真的困了,双眼眯着,昏昏欲睡的样子,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见状,江佑干脆把她抱在怀里,减慢了步伐。
其实。
江佑本来也该是困的,可他此刻却毫无睡意。
满心都是捕快的那几句话:刺史大人……鼋妖之毒……另外那人……喝了毒酒……
毒酒、鼋妖毒……
好像啊!
怎能这般相像!
心乱如麻,江佑根本捋不清思绪。
从原主死亡起,再到洞房,第二日酒菜……三次中毒,仿佛在此时形成了某种闭环,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一个凶手。
“淡绿色手帕……”
江佑脑中浮现出那道曼妙倩影,又想到这几日自己的所见所感,实在难以置信。
“唐府……药仙阁……”
“还要回去么?”
“贵客……哥哥,大餐……”
怀中的小丫头闭目呢喃着。
江佑低头瞄了一眼,苦涩的笑了。
算了,还是先把仙贝儿送回去吧,只是可惜,贵客哥哥没办法完成给你的承诺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还剩下不到五钱银子,也不知够活几日,被毒死也比饿死强吧?
要不……再等一等?继续在药仙阁住下?
要不……回唐府一问究竟?
要不……
“姑爷!姑爷!”
江佑又困又饿,昏昏沉沉的思索着。
忽然间,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姑爷!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啊!”
江佑转回身,趁着月色,他看到穿着一席绿裙的钰儿不知从哪冒出来,正快步靠近自己。
小丫鬟小跑着来到近前,肉乎乎的脸蛋上尽是担忧与埋怨,气喘吁吁道:
“姑爷,你怎么不等钰儿回来啊,小姐……小姐她都急死了,找了你整整一晚上啊!”
“你说……娘子?”
“是啊!小姐中了毒症,本就虚弱,去到药仙阁后见姑爷不在,连伤药都没来得及服用,便立马返回唐府差人搜寻,自己又独自离开找寻姑爷……”
钰儿越说越急,都快哭出来了。
可也正是此时,江佑猛地抬头,好似梦中惊醒般,大声问道:
“你说什么?娘子她中毒了?!”
“啊?”
被江佑这么一喝,钰儿当即慌乱不已,连连摇头道:
“没有没有,小姐她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担心姑爷,所以……”
“不对!你刚说过娘子中了毒症!”
江佑方才还困顿的眼神赫然清醒,眯着眼睛质问:
“娘子她究竟中了什么毒症?是鼋妖毒?还是……五绝散?”
钰儿被盯的有些害怕,缩着身子,眼神闪躲:
“小姐她……她不让钰儿告诉姑爷的……”
“所以……真的是鼋妖毒?”
见瞒不过江佑,钰儿抿着嘴,缓缓摇头道:
“是……五绝散之毒。”
另外那位大人似乎是喝了被人下有五绝散的清酒,已是中毒身亡……脑中闪过那名捕快的汇报,江佑心头一凛,深吸口气:
“快,钰儿,带我回药仙阁!”
“啊?哦,好……好的姑爷。”
钰儿楞柯柯点头,急忙应答。
“对了,姑爷……你到底去了哪里,还有这小女娃是……”
“我只是饿了,出去找些吃的而已,这女娃是吴掌柜的徒弟,被吴掌柜虐待,不给饭吃,所以我看不惯便带她一起出来了……”
“哦哦,那姑爷有银两吗?”
“当然,我带这丫头去吃了大餐!”
……
子时三刻。
月明星稀。
药仙阁后院的小木屋内。
穿着一席雪白长裙的唐雨楼独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颗果核,一旁还有个红色的木箱。
裙摆有些泥渍,不知是被何物沾染上,但她却未曾在意。
这位唐大小姐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身前的果核,面色憔悴,眼神还有些呆滞。
茭白的俏脸不见一丝血色,我见犹怜。
她静默的凝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
兀的。
她心口一紧,连忙捂住嘴角。
手帕上转眼多了一抹紫黑色血渍。
唐雨楼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这时候。
“砰”的一声。
门开了。
“娘子,我回来了。”
一声久违的呼唤喊出,江佑推门进来,脸上挂着可以维持的笑意。
不过就在他见到唐雨楼的这一刻,眼眸中还是没忍住闪过一丝酸楚。
与情愫无关,单是这幅姿态,就着实惹人心痛。
“相公!”
瞧见他安然无恙归来,唐雨楼又惊又喜,急忙起身,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相公,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就是饿了,出去找些吃的。”
面对娘子的关切盘问,江佑略感不适与不忍,当即转移话题道:
“对了,娘子,我听钰儿说你中了毒症,究竟是怎么回事?”
坏姑爷!说好不提这件事的呢!
跟在身后的钰儿暗暗吐槽一句。
但好在她并没有辩解,只噘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唐雨楼撇了眼不吱声的钰儿,神色有些埋怨,但还是柔声道:
“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沾染了些许毒物,已经无碍了,相比之下,相公的身体才更加重要。”
说话间,唐雨楼已是挽着江佑的手臂坐到床边。
感受身边的柔软,即使隔着几层衣裙纱幔,也能触到一抹细腻与柔滑。
嗅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月季香气,江佑之前犹豫着要不要问些真相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内心措好词,正准备找个机会开口。
忽然,他看到唐雨楼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玉牌,玉手拈起悬挂着它的红绳。
缓缓起身,站至江佑身前,弯下腰。
冰凉的玉手环过脖颈,小心翼翼的将其戴在了他的胸前。
“相公,这玉牌你收好。”
唐雨楼嫣然一笑:
“这是我从一位高僧那儿求来的,有祛毒清心之功效,切记,莫要让外人看到。”
玉牌悬于胸口。
很凉。
但看着自家娘子笑靥如花的白皙面庞。
江佑莫名觉得心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