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合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深夜。身后的呼吸温热着她耳后的肌肤。
林合微微转头,莱恩睡着后乖巧得不像话,轻绵的呼吸声让林合又起了困意。她动了动身体,又缩回柔软的被子里。鼻尖弥漫着莱恩身上颓靡的香气,整个人昏昏沉沉地陷入沉睡。
她身后的莱恩在林合沉沉睡去后睁开眼,支起身低头看着林合,也许只是一会后,再次靠在林合的后背上睁着眼,望着床顶的帷幔。
听着身前的女孩的呼吸声,莱恩忽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他们不用再是小姐和女仆的关系,也不用再考虑所谓的家族繁荣,那些东西莱恩早就不在乎,为了那所谓的家族使命,他已经失去过在乎的人,莱恩也无法数清多少次等待着爱人的出现,消失,重逢。这个过程他早已摸清了套路,但是有时候他无法确定爱人的记忆是否消失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做着相同的事情,维持好固定的性格,习惯,甚至是喜好。他当然会觉得累,但是,只要能够再次遇到爱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莱恩从不是个喜欢信奉神明的人,但是如果,如果有神明能够让他得偿所愿,他不介意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着信仰的人。他从未把爱人当做信仰,爱人是他所求,所想,所念,而非是一个冰冷冷的名号。对爱人的爱是维持信仰的泉眼,莱恩看着林合熟睡的面容,平静地想着。
莱恩近乎狂热的注视引来林合睡梦中不安的颤抖,莱恩轻轻地拍着拍子,哄着林合再次深睡。做完这一切后,莱恩搂着林合,闭上双眼,“好梦,今夜梦我。”林合紧闭着的双眼挣扎地想睁开,却又被一股力量强制闭上。月光柔和地攀爬进这间奢华的卧房,停在了林合放在腹部的手,那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华丽的胸针。手心因为过大的力度而泛起红。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静谧美好。
而在卧房外,先前所有的吵闹的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在打扫的佣人也停下了动作,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暂停。
而在画外的世界,原本只有林合和女孩的房间,又陆续进来两位男士。其中一名带着墨镜的,看着女孩怯懦地缩在椅子上时,眼含不屑,到还是带着温柔的笑容走进对方,准备从她身上套取点信息,毕竟他们突然就来到这个鬼地方,一无所知。墨镜男走到女孩面前,用着与他整体形象不搭的清澈声音套着近乎,女孩抬着眼,看着这个带着墨镜的男人,闭口不谈任何消息,只是动作间,看着墙上的画,担忧无比。
这点动作自然不会被墨镜男放过,他随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自然看到幅光畴交汇的画像。他看了会,咂摸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转而看向女孩,“姑娘,我们两个呢,是第一次到这里,什么也不懂,这样吧,你告诉我们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信息就好,我们哥俩”说到这,墨镜男一把拉过在一旁观察的男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继续说,“绝对尽力罩着你,怎么样?”墨镜男说完,就放松地倚靠在桌角,像是根本不担心女孩会拒绝这样的交换。
女孩听完他的话语,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搞懂的鬼地方,纵然她掌握再多的信息,也难免会被一些人盯上。女孩没有立刻回复着墨镜男,只是看着林合进入的画像,眼中闪过一些东西。几秒后,女孩站起身,看着女孩的动作,墨镜男扯出势在必得的笑,果然。
女孩没有注意到墨镜男的表情,只是脚步坚定地走进林合消失的那幅画像,等到墨镜男和他的同伴反应过来时,只剩下女孩坚定的回绝,“做你的大梦去吧。”好一会儿,墨镜男说不出话来,同伴看着这样呆滞的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选择让他明白人不可貌相这一道理。墨镜男消化完这一变故后,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不识好歹。”只是这次,并未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屑。
女孩进入画像后,发觉自己身上是繁复的贵族服饰后,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就不再有任何破坏这一身份的大动作。等到女孩整理完这个身份的所有关系后,女孩被裙子的重量带得往前扑了一下,接着快速恢复身姿,因其向前的动作而带起弧度的裙摆飞扬。
女孩适应了这一宽大的裙摆后,就提着它去往切斯特的马车。莱恩醒来后就收到这一张请柬,皱着眉想着缘由,切斯特家族一向结交上流贵族,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都能够搭的上边的,就像今天的佛里斯家族,就是切斯特家族致力于讨好,却无法够得上边的皇室成员。
但是,莱恩打开请柬,是佛里斯家族里最小的孩子要拜访切斯特的小姐,莱恩看完后,随手扔开这一请柬,披上外衣,对着亲信吩咐完一切后,就躺回林合身旁。莱恩莫名的觉得,这个佛里斯家族最小的孩子,是为了他的艾琳而来,这种感觉没有源头,只是一种预感。
他怀着这种预感看着艾琳起床洗漱,换好衣物后,走出房门为他准备好早餐。等他们都收拾好一切后,莱恩带着艾琳走下楼梯,准备迎接这一身份尊贵的客人。女孩,不应该是,希拉佛里斯走进切斯特宅邸后,一眼就看到了林合,她看着林合安静的呆在这位切斯特小姐身后,就判断出了她们两人的关系。
莱恩引导着希拉佛里斯坐下后,二人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喝着茶。莱恩有些不耐地放下饮尽的茶杯,当然,他并未大胆地表现出自己的不耐烦。林合看到莱恩空掉的茶杯时,自觉上前更换,在拿起茶杯后,对着披着希拉佛里斯外皮的女孩投去安抚的一眼,希拉紧张的双手放松了些,吸了一口气,开始应付起这一局面。
莱恩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这一尊贵的小姐无聊的客套,眼神时不时地望向林合消失的方向。希拉注意到这点后,猜测着林合的处境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在林合放下茶杯后,希拉就结束了话题,站起身准备离开。
莱恩也顺势站起,送着希拉离开,等看着希拉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后,莱恩并未直接转身进去,而是站在原地,声音轻柔,暗含锋芒地询问着林合,“这位,希拉小姐,艾琳,你觉得眼熟吗?”说到最后,莱恩微微侧过身子盯着林合,向着林合稍微昂起头,用着上位的姿态,审视着林合的表情,她的回答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回答问题时,她的表情。
林合抬着眼,看向莱恩,直面他的逼问,“艾琳从未见过这位希拉小姐。”面容沉静,眼神平淡,像是根本没有认出这是那个女孩一样。事实上,在这位希拉小姐走进切斯特宅邸的那一刻,林合就认出了她是那个女孩,一模一样的面貌,以及后来向她投来的眼神,直接让林合确定了她的身份。只是她没有料到,莱恩竟然会怀疑她认识希拉佛里斯。这一个逼问环节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听完林合的回答,莱恩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了一会林合后,才转过头,“是吗,那真的是……”后面的话语林合没有听清,莱恩也不准备让她听清。莱恩以转身结束这一话题,林合只好跟上,现在她们两个人都已经进入了画像中,但是怎么确保他们能够单独地相处才是一大问题,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现在林合是切斯特家族小姐的贴身女仆,贸然地搭上皇室成员家族的小姐,恐怕会让切斯特家族顶上接近皇室的野心的标签,现在还并不着急,所以林合打算慢慢来。
跟随莱恩进入书房,莱恩忽视着林合,坐在柔软奢华的沙发上拿起一本书开始看,莱恩也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感觉,希望艾琳说实话,又害怕艾琳说实话。在艾琳为他更换茶杯时,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莱恩不是没有之注意到,所以才会有之前那一幕的质问。
他也说不清他到底要的是艾琳坦诚的态度,还是她甜蜜却致命的欺骗。这样迷茫的方向让莱恩陷入了沉默,只能装作看书来冷着艾琳,他们之间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好这一切,莱恩心想。林合估摸着这位难伺候的“小姐”现在暂时还不需要服务,就用着这段时间来思考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等到整理完思路后,林合才注意到莱恩已经很久没有翻书的声音了,才发现莱恩坐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她,只眼睫的颤抖才会让人发现他是活着的存在。
林合看着这样的莱恩,不知为何自脊背上升起了凉意,这股凉意像细小而狡猾的虫子,慢慢地爬上林合的脖颈,缓缓地缠绕着。她不由得瑟缩了下,这一动作让莱恩脱离了静默的注视,他合上一页未动的书籍,走向林合,林合看着他轻巧得像只猫儿一样的步伐,记忆又被拉回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间点。
只这一会的愣神,莱恩就已走到她面前,她第一次用着陌生的目光看着这一交颈而眠的人,莱恩注意到她目光的变化,不以为然的神情,还有他带着高傲的熟悉的翘起的嘴角弧度。林合在这一彻底的,脱离情感的观察中终于认识到,她与他从未在一个时空,他们所衍生的情感,是一人的孤立无援,和另一人的歇斯底里相互交织而成的结果,算不上甜美,却勉强解了两人的渴。
林合往后退了一步,莱恩看向她的退后的脚步,有些不悦地动了动眉头,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昂起头,紧紧盯着林合,像是等待着蜂蝶自来的高傲的鲜花,他无需任何狼狈,就能获得他想要的一切。可惜他不经意间露出的锋利,误伤了蜂蝶,他忘记了,伤口是裂痕与清醒的代价。
林合发现这一事实后,只是看着这个高傲的贵族,心里异常的平静,他的一切都是这个画像迷惑她的香气。她现在要做的,只是清醒,并且,离开这个该死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