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训练

刚刚江面上一骑绝尘的景象众人都是看到了的,就算是最快的那条船,也追不上那怪船的尾浪,这个差距放在那儿,这酒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郎君!”杨征咳嗽了一声:“今日龙舟竞速,大伙儿都是看到了的,头名其实并非我等,这酒水我等实在是受之有愧!”

“你是说输给余皇号(春秋时吴国船名,后来成为船只的代称)是吧?”赵延年笑了起来:“那也没什么丢脸的,待会你们看看船就明白了,输给他不是你们人的问题,都来吧,我已经令人备足了酒菜,若是人来的少了,岂不是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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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聪没有撒谎,酒菜的确准备的十分充足,菜色有拌好的腌韭、蒜、藕,荤菜是大盘大盘烤好的猪肉片子,萝卜和猪内脏的乱炖,满的要溢出的鱼羹,酒水就是当年下地的春酒,至于粟米饭竹棚后面有几个木桶,里面堆满了米饭,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对于这些参赛桨手们来说,是极为难得的伙食了。食物的香气和酒精的诱惑很快就驱散了比赛中被人击败的沮丧,人们席地坐在地上,举杯痛饮,大声说笑,空气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真好呀!”杨征抹了把眼角:“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吃喝了!”

“你不用想了!”旁边的汉子口中咬着一只猪前腿,牙齿摩擦着猪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只靠种地,一年到头下来,像这样痛快吃喝,你一次都遇不上。百亩之田,五口之家,二十种桑,八十种粟,养几只鸡,一口猪,一年下来,口赋算赋,田租劳役,水旱虫灾,能将将持平就是好年景了!还想这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是呀!”另一个已经喝的两眼有点发红的汉子接口道:“我听说蜀中有信五斗米道的,只要每年进献给道人五斗米,然后别的什么的就都没了,没有田租,没有口赋算赋,没有兵役劳役,过得别提有多快活了!”

“蜀中有多远呀?谁知道是真是假?而且我听说那些道人都是拜鬼的,谁知道会不会去投他们的人当祭品献给他们拜的鬼!”旁人嗤之以鼻:“要说吃肉喝酒,眼前就有一条路,去投绛衣将军,只要你身手好,立刻就有酒肉吃,有绸缎穿,什么兵役劳役租税口赋都和你无关了!”

“绛衣将军?你不要命了,那可是贼人!”

“贼人怎么了?当贼人就会死?那张伯路当贼人十几年了吧?怎么活的好好的?”

“你能和他比?他当贼人能活,你当贼人就也能活?”

“就算死也是先过了几年有酒有肉的快活日子,没白活!”

在场的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喝到现在都有几分醉意,言语稍有冲突,便卷袖攘臂,即将厮打起来。旁人正要劝说,却听到有人高声道:“主人到!”正在殴斗的人顿时僵住了,他们放下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魏聪走进竹棚,他敏锐的目光立刻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起一只酒杯,让王寿替自己斟满,对众人道:“方才有些琐事缠身,来迟了,诸位酒菜可还满意?”

“满意!”

“多谢贵主人款待!”

“多谢款待!”

桨手们三三两两的向魏聪行礼,从外表上看,魏聪毫无疑问是一个上等人——高大匀称的身材,白皙光滑的皮肤,挺直的背脊,这让桨手们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注视着这个男人。

“诸位满意就好!”魏聪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拿起酒杯,穿过人群,不时停下脚步,在王寿的提醒下,向某个舵手或者桨手举起酒杯,说两句褒奖的话,被叫到的人无不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举杯应和。就这般,魏聪只用了大概五分钟就在竹棚里溜了一圈,重新离开了。

“你确定这样就足够了?”魏聪对王寿问道。

“足够了!”王寿笑道:“以郎君您此时的身份,能亲身走进那个竹棚子,就已经是足够礼贤下士了。剩下招揽桨手舵手的事情就交给小人我吧!”

“赵延年,你觉得呢!”魏聪还是有点不放心,目光转向赵延年:“桨手和舵手对我们接下来讨伐张伯路可是至关重要,到时候我总不能让你们都去划桨吧?”

“郎君请放心!”赵延年这次倒是与王寿看法一致:“您做的已经足够了,再说,如果对一群桨手都要您亲自下场招揽,那其他人会怎么想呢?这会引起轻慢之心的!”

“好吧!”魏聪点了点头:“那就交给王寿你了,记住了,余皇两层桨座上需要九十个桨手,舵手一个,鼓手一人,你招揽的人手绝对不能少于这个数字,不然你就给我滚去划桨!”

“郎君您放心,一切都包在小人身上了!”王寿拍了拍自己胸脯,自信满满的答道。

送走了魏聪,王寿长出了口气,有些不情愿的对赵延年唱了个肥喏:“延年,方才多谢你替我说话了!”

“你是说让郎君不要在竹棚里招揽桨手的事情吗?”赵延年笑了笑:“你不必谢我,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若是连这等小事都要郎君亲力亲为,那还要你我作甚?你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不必在郎君身边呆着了!”

“你——”王寿被赵延年一句话噎了个半死,半响之后才怒道:“你得意个什么,要论认得郎君,我王寿可比你早多了!”

“不错,可汉初三杰中,韩信、张良认识高祖可比丰沛诸位要晚多了,可论功行赏的时候,丰沛诸公除了萧相之外,皆为功狗,张良韩信可都是功人!”说完后,赵延年哈哈一笑,转身离去。只留下王寿一个人站在当地,半响之后方才顿足骂道:“好,我倒要看看弄到最后,我和你哪个是狗,哪个是人!”

王寿气哼哼冲进竹棚,他先在脸上挤出一团笑容,径直走到左近一群人旁,大声道:“起开些,起开些,给某家腾出个位置来!”

众桨手回头一看,认出是方才带他们去领赏钱的绛袍汉子,赶忙左右挪开一个位置,王寿大咧咧坐下,径直抓起半个蹄髈,塞进嘴里便大口啃了起来。两旁的桨手们看他的吃相,纷纷哄笑起来。有个胆大的笑道:“您老人家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与我们抢肉吃?”

“你这说的什么话!”王寿一边咀嚼,一边道:“你们都已经酒足饭饱了,我可还是腹中空空呀!再说,这酒席本就是某家奉郎君的命准备的,难道我自己还不能吃一口?还不快给我把酒倒满?”

众人见王寿言语可喜,坐下与他们同席而坐,并肩而食,纷纷生出亲近之意,方才那汉子赶忙拿自己的碗斟满酒,送了过来,笑道:“您老别嫌弃,请慢用!”

“又不是娘们儿,哪里来那么多讲究的!”王寿接过碗,将酒一饮而尽,喊了声痛快:“再给我倒一碗,可把我渴死了!”

早有旁人伸手接过空碗,倒满酒又递了过来,王寿喝了一大口,三口两口将那半个蹄膀啃干净了,又吃了两大碗粟米饭,方才松开腰带,扯开前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脯来叹道:“好生畅快,你们可都吃喝好了?”

“吃喝好了!”旁边众人齐声应道。一个促狭汉子尖声道:“可惜不能日日如此痛快!”引起一阵讥讽声,多半是嘲笑他贪得无厌,想要日日有酒肉吃。

王寿闻言,心中暗喜,他咳嗽了一声:“方才那位想要日日这般杀猪宰羊大吃大喝,那便是我家郎君也没过上这种日子。但若是一日两餐皆可饱暖,三日有小荤,五日一大荤,倒也不难!”

旁人听了纷纷询问什么是小荤,什么是大荤,王寿便耐心的解释道:“小荤就是鸡鸭鱼,大荤就是猪狗羊!”众人听了纷纷艳羡不已。王寿见时机已到,便抬高嗓门道:“其实眼下就有个机会,你们要是愿意,我不敢说多,一日两餐,三日一小荤,五日一大荤,到了月底,还有个百十文赏钱让你拿回去买两尺布给婆娘缠头!”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有人小心问道:“我等都是良民,可不打算卖身为奴!”

“哪个要你们卖身!”王寿笑道:“你看乃公我是奴婢吗?”

“那要做些什么?可是要背井离乡?”

“就是划桨,不会出南郡地界!”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动了心思,上前打听起来,眼下正是冬天,农活早就干完了,呆在家里也是闲得蛋疼。哪怕就冲着这饭食,来这里打上半个月一个月短工,工钱尚且不论,吃进肚里的粮食终归是省下来了。

“不要挤,不要挤啦!”王寿站起身来:“你们现在这样拥挤过来,我哪里记得住?这样吧,明早天一亮,还是这个竹棚子,想要这份差使的,便来这里,工钱什么的当面一五一十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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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

大江让曹操反胃,他不止害怕被淹死,更厌恶船只的晃动,厌恶甲板在脚下起伏不定。

“我早餐吃的有点不对,肚子有点不舒服!”曹操向魏聪解释道。

“是吗?”魏聪同情的看了曹操一眼:“那你要不要先上岸歇息一下?”

曹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坚持一下,毕竟自己还要倚仗脚下的玩意去弄到张伯路的脑袋。他不由自主的握紧缆绳,眼睛死盯着船桨划动——至少它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有一种美,好歹比看着水面强,看着水面只能让他想到被淹死,北方也有河流,但绝对没有这么长,这么宽、这么深的河流。自己如果掉进去,估计肯定会像铅块一样一沉到底。这时一个浪头打过,他的胃部一阵翻涌,他赶忙用手捂住嘴,以免早饭从里面喷射而出。

“阿瞒,你没事吗?”魏聪有些担忧的看着曹操,少年脸色有些发绿,看样子胆汁都快颠出来了。

“没事!”曹操艰难的挺直身体,用手扶正自己的皮冠:“岸上看风浪也不大,想不到船上颠簸的这么厉害!”

“其实也还好,主要是你太菜了,难怪后来赤壁输的那么惨!”魏聪心中暗想,口中却说:“都是熟手,这几天下来,舵手和桨手配合的就很熟练了,无论是前进后退还是转向都可以了,接下来就是模拟实战!”

“模拟实战?”曹操的劲头一下子被提起来了:“怎么模拟?”

“看清楚前头那两个木筏子没有?”魏聪向右前方指了指:“待会只要让船首横向撞到木筏就行了!”

“这样就行?”曹操看了看远处的木筏,惊讶的问道。

“当然不够,速度还要足够快,方向也要对,到时候看有几根木头被截断,就可以知道能不能撞沉敌船了!”魏聪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曹操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决定还是先观看结果为妙,几分钟后,余皇号的船首撞中了第一个靶子,木筏被船首压入水中,片刻后当重新浮起时,已经少了一大块,至少有三四根小腿粗细的木桩被折断了。

“干的不错!就是这个样子!”魏聪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手臂,对站在船首的赵延年喊道:“下一个,让桨手加把劲,把速度提上来!”

曹操看着余皇号调整航向,向第二个靶子冲去,心中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和他想象中的缉拿盗贼相差甚远,他稍一犹豫:“孟德,你觉得这样能行?”

“为什么不行?”魏聪反问道:“我已经派人在张伯路的庄园边上盯着了,只要他一走水路出行,就会派人来禀告我。我这条船的速度比他的快多了,只要在江面上截住了,将其撞沉,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