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转头看了看周围,白墙上的霉斑,两旁不断在写笔录的警员,桌子上证物袋子里的一根绳子;四周的环境像一座山,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来气......

“姓名”

“赵一铭”

“籍贯”

“淙海市”

“先生,为了不妨碍案情的处理时间,请您配合我们,说一下在发现死者之前您都在做什么?”

笔录室里录音机哗哗的转动声音,瞬间把我拉回到了三个小时之前,仿佛已经窒息,灵魂离体,如梦似幻......

“宣子,今天有时间吗?喝两杯?”已经绝望的我没有任何倾诉对象,只有我的发小——韩宣。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映在屏幕上的一行字,减缓了我绝望的情绪——“没问题啊铭哥,几点?”

“老点儿吧,你家楼下大排档。”

“那咱七点不见不散!”

现在正是十月份,秋天,在淙海虽然天气不是很冷,但是褐黄的叶子挂在树梢,摇摇欲坠,也正如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拿不起来,也放不下,空气里弥漫着忧伤的气息,我漫步在十字街头,与身边快节奏的行人格格不入,像被世界抛弃了般,成为了落在淙海的一片枯叶,也如四周刮起的风,数不清的辛酸苦楚在我心头无尽的飘摇,红绿灯点缀着整个淙海市,为灰黄交织的淙海增添了些许亮色,但始终无法淡漠秋天的寂寥。

“哎!铭哥!这儿!”

他快步小跑着过来“铭哥,怎不言语呢?打招呼没看见我啊?这刚一个星期没见,就不认识你好兄弟了啊?”

“没有没有,那能吗?”我心不在焉的搭着声。

“诶!你跟内谁,俩人怎么样了?”

“唉!”

他看我低头沮丧的样子,不由分说勾起我的肩膀,朝大排档走去。

“两位吃点什么?”老板热情的上来询问。

“你点吧。”我轻声说道。

“那我可敞开了点了啊!”他带着一抹坏笑,朝着我说道。

我没心情和他打趣,于是我低头不语,刷着手机。

“不是?今天什么情况?社牛变社恐了?”他看着我说道。

“让老板开了......”

“就这点小事儿至于吗?再找一个不就得了。”

我没说话,点起了一支烟,并朝他递了一根;四周的喧嚣,人声的嘈杂,映得我愁绪更甚。

“不止啊,我跟张婷......”

“咋?吹了?”

“那不然呢?”

“没吊事儿,这都是再生资源,没了都能换。”他吐了口烟朝着我笑道。

此时菜也上来了,他开了两瓶啤酒,递给我一瓶,说道“来吧,我懂,劝不动那就喝吧!”

我端着酒瓶,一瓶接一瓶,不停的喝酒,突然,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不要命了?喝个没完了?你喝死了我还得蹲局子!”

然而,人心里的防线,搭的越高心脏就会越来越沉,总有一天会不堪重负,土崩瓦解,而此时,我心里高筑的水坝决堤了,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人在失意的时候,往往朋友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近乎将这几日的所有愁绪,纷纷向他倾泻了出来,我失声痛哭,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掉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声响;我浑身颤抖,不知是秋风正盛,寒气逼人,还是我万念俱灰,心如死水,内心深觉,在淙海就没有比我更凄惨的人了,像被世界抛弃了般,伫足无措,此刻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难受、困苦、还是悲伤,仿佛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冷艳的钢刀,一把一把的穿在我的心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俩都吃喝的差不多了,“我来吧!也就你跟我是亲兄弟,今天确实痛快多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蹭你顿饭?我来吧!”我们俩推搡着到了前台结账,最后还是我手快,韩宣稍逊一筹,我把今天这顿饭的账结了。

“你说你,每次都是这样!”

“谁结不一样!”我回道。

“咱别着急回去了,散散心吧!”韩宣对我笑着说道。

“我看行。”

随之我们踱步在淙海的街头,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我感觉我这辈子就锁在这片钢铁牢笼之中,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了。

我们越聊越起劲,忘却了时间,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淙海市中心;淙海市中心是两个区,一个是海琉区,一个是昭远区,我和韩宣住的是梅营区,在昭远区边上,其实离市中心不远,但是发展远远不如市中心发展的好。

“欸!你看那边有个高楼,咱要不上天台看看夜景?”韩宣指着远处说道。

“行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儿,走呗。”

我们俩晃晃悠悠的就向着大楼走去,走到大楼门口,我暗暗心想,这楼盖在淙海中心地段,这可是昭远区啊,寸土寸金,怎么没有灯亮呢?

我俩并排走入楼中,他率先张口“欸,铭哥,你觉没觉得这楼有点离谱啊?”。

“我觉得也是,你看楼里装潢设施都还不错啊,怎么就荒废了呢?”我看向周围说道。

楼里的灯是声控的,随着我们说话,楼里的灯也就都开了,灯光因为电路老化,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都预示着某种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环顾周围,明显可以看出是一栋高档居民楼,里面设施比较齐全,还有电梯,只是四下落灰,墙上还贴着小广告,可以看出来是很长时间没有人过来打理了,看到这里我们便朝着电梯走去,四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连灯泡中滋滋的电流声都可以听到,本着试一试的心理,我摁下了电梯的上楼按钮。

噔——一声巨响,打破了四周的寂静,仿佛我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本来刚才还因为酒劲迷糊呢,这一声过去,我俩酒都醒了,对视了一眼,冷汗直流。

惊人的是,电梯的按钮灯竟然亮了起来。

“我靠,还有电啊?”韩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对着电梯说道。

随之,电梯启动了,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像是摩擦铁板的刺耳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尖叫,回荡在四周。

“咱要不特么走吧,太吓人了......”

“走吧?电梯都来了,上去看看吧!”我壮着胆子对韩宣说道。

我直接按下了通往顶层的按钮,这栋楼一共有16层,在淙海也算是比较高的居民楼了,但是以前关于它的传闻还是没怎么听说过,至于楼为什么荒废了,更是不得而知。

正想着一个声音从左边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韩宣破口大骂“特么谁!哪个王八蛋!”

我指了一下,他随着我的手看过去,原来是电梯广告“什么b玩意儿,这都废弃了还有广告?这是要吓死谁?”韩宣大声说道。

“是啊,也不知......”我正说到一半,电梯门开了。

我们走出了电梯,楼道的窗户缝里传出呼啸声,风吹进楼道,带来阵阵凉意,给本就漆黑的环境增添了阴森的诅咒,让人不敢多做停留,楼上的声控灯也坏了,月光洒在楼道里,给潮湿的空气蒙了一层纱,更加捉摸不透,我看了看四周,墙上的水管倒映着灰蓝色的月光,水不断地从水管上滴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周遭弥漫着腐烂木头的气息,好像角落里蛰伏着一头猛兽,随时会冲上来将我们撕碎;我们继续向天台走去,脚步声回荡在四周,伴随着风声,让人不寒而栗,寒意侵蚀着我俩,让我们不住的颤抖,当我们走到天台的门口时,拉开那尘封已久的铁门,吱吱作响的锈声,透骨的凉意随着每一步,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突然——

“铭...铭哥...那特么是...是不是站着个...站着个人?!”他指向了一个角落说到。

拉开门之前周围只有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四下漆黑看不见东西,拉开门之后整间楼道都被月光洒遍,显得格外瘆人,我稳住心神,努力的朝那个角落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伴随着风吹过来,他的衣边还随之摇摆,我当时身上衣服直接湿透了,汗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不停的流,我努力减缓我不断加速的心跳,奋力平息这急促的喘息,此时此刻我们两个人汗毛竖起,四下没有任何声响,我们两个人的心跳都彼此听的一清二楚,任何风吹草动都像被在世界抹去了一样,仿佛那个角落里蕴藏着美杜莎的眼睛,韩宣石化了,僵僵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潜意识告诉他不要再往那里看了,但是就好像被恶鬼篡夺了心神,怎么也无法离开视线,我也想拔腿就跑,但是脚下仿佛生了根,深深的扎进了土里,寸步难移,我们两人在天台的门口一言不发的盯着那个角落,不停的默念“没事的,都是假的。”我此时也希望是假的,希望那里没有这么一个黑影,我多希望我是看错了。

僵持了五分钟后,韩宣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朝那个方向照了过去——只见排风管道上挂着一根粗麻的绳子,绳索连接处绑了好几圈,墙面上还有许多斑驳的黑色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过后留下的,地上有一把破旧的木凳子,周围还有一滩黑色的死血,地上都是碎玻璃,不断的反光,刺向我俩本就恐惧的内心,中间赫然是一个男人挂在绳子上,浑身黑紫,脸部肿胀不堪,一头杂乱的头发,眼球通红,向外突出,脸上还有一道道血色的泪痕;一口牙死死的咬着糜烂的舌头,并且向外肿大也伸出,浑身僵直,散发着阵阵恶臭,穿着蓝黑相间的polo衫,裤子是一条西裤,左边的裤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剐掉了,腐烂的皮肤里已然生蛆,死状不堪,凄厉骇人……

纵然我心理素质再强大,以前也没见过这种事儿啊,肠胃里犹如有千万条巨蟒翻涌,不住地阵阵干呕……

扭头再看韩宣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灵魂仿佛都被抽离,只剩一具僵硬的骨肉。

“稳…稳…稳住,韩…韩宣,咱…先报警吧,咱俩一跑就得成嫌…嫌…嫌疑人。”我哆嗦着对韩宣说道。

韩宣二话没说,拨通了110的电话……

……

……

“就这些吗?还有吗?”警官向我问道。

“没有了…”我怔怔的答道。

“行,那您把这个表填了就能离开了,谢谢您的配合。”警官对我说道。

我双手接过表来,刚把姓名填上,突然来了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嗯嗯,好的,我已知晓。”这一阵电话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仿佛我就要被最终宣判了一样,心跳不断加速,害怕会有什么不测的事情再次雪上加霜,降临在我本就失意透顶的头上。

一旁的警官询问道:“什么事情?”

“经法医认定,该名死者为谋杀,身上有多处殴打痕迹,是死后才挂在绳索上的……”两人小声嘀咕道。

我心中顿觉不妙,暗自盘算,可别把我当成谋杀犯啊,怎么赶的点儿这么背啊!

没一会儿我就填完了表格,在警局门口点上了一根烟,一看表,已经是夜里三点半了,烟气升腾,其中仿佛映照着我那不幸的人生,多希望糟心事儿可以像烟气一样飘散啊;正想着,韩宣一拍我肩膀,说道:“你那边都问你啥了?”

“就问我基本信息,咱俩都干啥了,发现之前干啥了,没什么新鲜的。”

“我这边也是,真特么够倒霉的!草!”韩宣怒声说道。

回家的路上,我俩疲惫不堪,一路无言,能用眼神交流的绝不说话,两个人本来缓解的心绪,再次跌落谷底,脑中均已被这个飞来横祸搅动的一团乱麻……

到家之后,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此刻工作也没有了,身边也没人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回想着和张婷甜蜜幸福的点点滴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刚进入梦乡,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耳边传来,我不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我无法醒来,四周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人,只是不停的传出刺耳的高亢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