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倨后恭令人发笑

赵孟华站在门外揉着脸上的红印，心里百般不爽。

事情还得从前些天说起。

向来在同龄人中说一不二的赵孟华这些天觉得日子不太顺遂，这份不顺并非与同龄人一样来自高考的压力。

即使再不认可赵孟华的人，也得承认他成绩很好，考取首都的大学易如反掌。真正让他不高兴的是跟班们最近有点儿离心离德，赵孟华享受惯了周围人仰望的目光，小弟们略微的怠慢都让他敏锐的感受到不满，于是他决定组织一些团建活动巩固自己的身份地位。

正好趁着高考前一个月誓师的机会，赵孟华让陈雯雯以文学社聚会的名义组织了毕业前最后一次活动。他花重金订下酒店的私人影院，本来陈雯雯是想放一部国外的文艺片也被赵孟华否决，他亲自找人带来一部国内没上映的商业大片。

既能显示他的身家背景，也比沉闷哀婉的文艺片更得人心。

做好一切准备后，赵孟华就把事情交给了他的跟班去办，聚会当天自己先和陈雯雯在外面单独享受烛光晚餐，这才晚来一步。

结果正如眼下所见，让赵孟华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他早就安排了徐岩岩来接他，谁知道没看到接他们的人也就罢了，赵孟华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来到影院门口，正要兴师问罪，还没进去呢，就碰上个不长眼的推开门撞到了他。

剧痛之中赵孟华也顾不得礼节，大骂出口，可是当那个推开门的人一出现，赵孟华还没看清是谁，就被对方这一身行头唬住。

银灰西装敞开衣襟，不系领带拄着黑伞，软帽底下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冰冷如刀，这派头让赵孟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那是他过年时去东京丰岛园温泉旅行时，路过新宿看到的场景。

当时就是一帮穿着相似风格西装的极道成员面带杀气的从他身边走过，对他这个外国人虎视眈眈，还极为嚣张的对他说了一大堆话。

赵孟华听不懂，可是看翻译不断鞠躬和谦卑的神情不用问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后来翻译向他赔礼道歉，说最近当地极道成员非常敌视外国游客，已经发生过几起因为游客猎艳结果价格没谈拢产生纠纷后，极道成员砍伤游客的新闻。

可是赵孟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那些极道成员盯着他的时候眼中的恶意如同实质般择人而噬，若不是当时正在街头有无数人经过，赵孟华绝不怀疑对方会付诸实践。

过了这么久时间，本来赵孟华都快忘了。如今忽然碰到一个像是日本极道的家伙，立即引起了赵孟华糟糕的回忆，他下意识的就像当时一样准备道歉认错，可话到嘴边，视线逐渐适应光线，赵孟华就看清了这人是谁。

竟然是路明非！

憋了一肚子气的赵孟华当场发作，就想抓着路明非衣领大声呵斥，手刚伸出去一半，忽的一抖，停在半空。

路明非都被赵孟华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躲开给他来个地躺拳无缝衔接报警呢，就见着人家自个偃旗息鼓了。

不是赵孟华预测到路明非今非昔比有了反击的能耐，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心虚了，一种潜意识的警报在他脑海中响起，告诉赵孟华如果这样做只怕后果不妙。

于是赵孟华听从了潜意识的劝告，决定暂且退让，观察一番再做打算。

大丈夫能伸能屈，他赵孟华何等人物？怎能和路明非这般小人计较呢？且先看看他底细如何，将来再做打算。

赵孟华冷静下来之后迅速制定了方针，只见他话锋一转，伸出去的抓路明非衣领的手也变成拍打掉肩膀上的彩纸，强忍住不满装作关心同学般说道：“路明非啊，你身上怎么还沾了纸片……你今天来了，这很好，大家都是同学，你要出国留学了，正应该聚一聚。”

赵孟华这前倨后恭的模样，瞬间给路明非整不会了，他脑子里都想好了赵孟华要是动手打他，立刻就躺在地上装死……不对，是该怎么学着汤姆大哥的派头用气势逼退赵孟华。

区区赵孟华，等我老路拿出伏地魔的气概，还不得让你当场磕头赔罪？

结果不等路明非将幻想变成现实呢，势头挺足的赵孟华半路画风一变，改成嘘寒问暖了，路明非就无从招架，只是瞪大一双死鱼眼看着赵孟华，两个人之间再度陷入沉寂。

赵孟华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在场许多人摸不着头脑，倒是首当其冲的路明非能够仔细看到赵孟华的表情变化，慢慢地琢磨出一点门道了。

“他这是有些怕我，没道理啊，难道是卡塞尔学院的心理专家活没干利索？”路明非暗自揣测。

上次赵孟华告白的时候，路明非出现异常导致当时在场人员尽数昏迷，后来卡塞尔学院出于保密原因将他们催眠更改了部分记忆，忘记了路明非开启黄金瞳将他们震慑这件事。

可赵孟华哪怕记忆遗失，潜意识还是会让他面对路明非的时候有所畏惧，于是便出现了眼下这等有些滑稽的场面——赵孟华气势汹汹，认出路明非之后试图大发神威结果半路又泄气，一波三折极没风度。

“咳，我没事。”还是路明非打破僵局，这个局面要是还去出门透气未免有些太不给赵孟华面子了。

“我有事！”赵孟华心中大骂，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没摸清路明非的底细，赵孟华也不好得罪，忍不住瞪了路明非一眼后，挤开他走进了本该为他准备的私人影院。

“欢迎大哥光临！”方才凝滞的气氛随着有人见机得快发出欢呼，在众人的换应声中迅速消融殆尽。

赵孟华挺直腰杆，环顾略有些凌乱的私人影院终于觉得来到了他熟悉的节奏当中。

唯独有些可惜的是没有绽放的烟花欢庆他这位国王的到来，烟花呢？哦，原来喷路明非身上了。

赵孟华越想越生气，决定眼不见为净，纯当看不见路明非。

“不客气，同学们愿意给面子参加聚会，我自然不会怠慢，waiter，上酒。”赵孟华欣然接受了大家的吹捧，大手一挥，跟着他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服务员如蒙大赦，赶紧取酒去了。

路明非还在门口，尴尬的挠挠头，腹诽现在年轻人玩的真花，怎么还没开始看电影呢就上酒了，你们成年了吗？而且这地方一看消费水平就很高，不过人家赵公子愿意买单，他又算哪根葱？

准备化悲痛为食欲的路明非下定决心，要用牛饮的方式喝到赵孟华心疼，却不想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传来。

“进去吧，大家都来了，等会儿我有事和你说……”

路明非一怔，这才注意到长长的走廊里，随着她出来，阴影为之消散。映出一道有着长长的头发和长长的裙摆的人影。

陈雯雯，她今天身着一袭洁白的长裙，随着陈雯雯率先推开大门裙摆飘扬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小腿。路明非像是被吓到的兔子一样跳开，让出身位，任由陈雯雯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不经意间和他视线交汇，露出感激的神色。

刚还趾高气昂，决定就算花钱比不过也得喝垮赵孟华的路明非一下子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蔫了下去，帽檐下的眸子黯淡着望着陈雯雯，良久无言。

最后路明非也忘了自己怎么就无声无息的回到私人影院，接着随处找了个靠近门口的无人沙发坐了下来。

他心里只想着陈雯雯到底对他有什么话要说，可惜陈雯雯并没有找到空闲，她因为赵孟华的呼唤终究止住了谈性，坐到了赵孟华身边。

赵孟华皱起眉头，以他的心性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疏忽掉陈雯雯的反常，刚才陈雯雯显然是有话要对路明非说。再结合赵孟华没有邀请路明非，这家伙不请自来，答案呼之欲出。

这里有动机邀请路明非，并且路明非可能接受的，那只有陈雯雯一人。

“你喊这小子来做什么？”赵孟华趁着服务员正在给大家派发啤酒之际，悄声低头对着陈雯雯问到。

陈雯雯秀眉微蹙，轻轻拂开垂下的发丝，她并没有意外赵孟华能够发现这件事，赵孟华对女孩心思的细腻正是吸引她的重要原因，只是这一次仿佛质问般的语气让她有些失落。

“我想就算你们之间不能做朋友，也没必要闹得太僵，终归是同学……”陈雯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看到赵孟华的脸色在昏暗的影院中都算是异常难看。

“……而且路明非进入了楚子航就读的卡塞尔学院，前途光明，这样的同学还是不要把关系弄太坏了。或许，以后会对你有所帮助。”谁说陈雯雯不懂人心？文艺少女最是敏感，立刻抓住了赵孟华的心思，用轻柔温婉的语气小声劝说道。

赵孟华果然脸色好看了些许，既是因为陈雯雯对他的关心而不是对路明非的额外关注，也是因为他认可了陈雯雯的判断，路明非不再是那个没人在乎的废柴，他不管是扮猪吃老虎还是走了狗屎运，卡塞尔学院终究不是闹着玩的。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赵孟华都不想承认的原因，不知不觉间，赵孟华对路明非有些忌惮，总觉得这家伙深藏不露。

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本来双方可以面和心不和的度过一场电影时间，随后在高考过后天各一方再无联系。

却不料陈雯雯不放心赵孟华，又添了一句，“你这么优秀，何必与他计较呢？”

这句话外人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赵孟华却顿时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表面不显，实际上对陈雯雯极为不满。

陈雯雯的话就像是在为了维护路明非才夸赞自己一样，赵孟华一点都不觉得和路明非相比有什么优越感，更不会因此退让，只觉得必须彻底打压路明非，让陈雯雯对这个人死心。

这种热恋中男女莫名其妙的嫉妒，或者说不信任产生的竞争总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可为此遭殃的人那就更是冤枉了

路明非还在发着呆，根本不知道陈雯雯和赵孟华发生了什么。

他没来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又是要在陈雯雯面前表现得自然，又是要让人觉得他早就不暗恋了。可阵面对陈雯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确没那么心动，但是总有些不自在，这或许就是初恋？

“屁的初恋啊，无疾而终的暗恋，就像拉裤兜里了一样只有自己觉得暖暖的吧？”路明非苦笑着在心里吐槽自己，反正他缺少经验，可能得找个专家问问。

楚子航师兄那么厉害，哪怕没谈过恋爱应该也会懂吧？还是说找诺诺呢？路明非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他不想在诺诺面前谈自己暗恋的女孩，还是找楚子航吧，师兄可能不懂什么叫暗恋，但是绝对被无数人暗恋过。

其他人见着之前的尴尬场面消停，赶紧趁机暖场，其中以徐岩岩徐淼淼兄弟最为热络，忙着给大家上果盘、递啤酒，又唤来服务员放映电影。

等到恢弘的音乐响起，路明非忽的一愣，华纳兄弟的片头声中，一句英文的“他回来了”把路明非从自己的世界当中惊醒，看着那戴眼镜的男孩满脸鲜血，他意识到今天看的电影居然是《哈利波特》？

路明非瞬间打起精神，他回来之后补完了之前的电影和小说，还在各个论坛贴吧里找了许多高手补充知识，了解暗线，可以说得上是哈利波特电影专家了。这次没想到在聚会里放的又是《哈利波特》，他立刻忘记了之前和赵孟华的小小不愉快，毕竟在心理上他看过赵孟华拉裤兜的囧像就不会把对方当回事，只想着今天正好可以小露一手，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怀揣着这个想法，路明非正要想着该怎么开口高谈阔论一番。却听见徐岩岩一声赞许，“还得是赵公子有能耐，第六部国内还没上映呢，就搞到了高清版，唯一可惜就是没字幕。”

徐岩岩这是见着赵孟华来了找着主心骨，也是吃人嘴短，不吹两句赵孟华心里都过不去这坎，何况眼见气氛尴尬，他本来就善于活络氛围，这时候再不说些什么，只怕等下又要生出事端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国内网站上我看到过很模糊的枪版配了字幕，赵公子要是想，怎么可能弄不到字幕？他完全就是英语水平足够，压根不需要字幕啊。”徐淼淼适时捧哏，两人一唱一和间，赵孟华脸色舒坦许多，手拿啤酒靠着沙发说道：“咱们仕兰中学的同学哪还需要国配和字幕？看这种大制作就得原汁原味嘛。”

“是极是极。”一众吹捧当中，赵孟华先前进门时的不愉快烟消云散，要不是路明非看着他脸上还有一道红印，估计也会认可的点点头。

只是再一看赵孟华身边的陈雯雯温婉的坐在他身边，眼神中满是关心，路明非顿觉赵孟华可恶。

不过路明非看在《哈利波特》第六部的面子上，暂且按捺住不满，他心想等我看完了电影再和你掰扯，绝不是我怂了。

可惜赵孟华的大半心思根本不在电影上，《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本来就是他找来的资源，这部电影在家的时候也看过一遍。而且赵孟华现在想的还是路明非这家伙究竟是之前一直在隐藏，还是真的碰巧撞大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