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没钱敲什么奇观？

洛伊披着满是补丁的斗篷，骑着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带着三名侍卫，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离开格林希尔村，向铁荆镇进发。

虽名为“骑士”，洛伊却没有马。

他们今日所骑的毛驴，还是从村民家临时借来的拉磨驴。

“菲利普，你今天一早就离开堡垒，是不是跑去河边听玛丽大婶哼曲了？”

为了打发路上的无聊时光，洛伊一时兴起，调侃了侍卫菲利普一句。

“我，我没有！”体毛如棕熊般浓密的菲利普闻言顿时面露窘迫，结结巴巴地辩解道，“阁下，您可别凭空污我清白，我对玛丽大婶可没有半点儿兴趣……”

“什么清白？刚才出村时，玛丽大婶正在屋外喂猪，你那眼睛盯着人家的臀，可是看得直勾勾的。”洛伊轻笑一声。

“我真的没有！”菲利普涨红了脸，继续争辩，“我只是觉得她家的猪长得好大……呃，好肥，圆滚滚的……”

听到这话，另外两名随行侍卫汉斯和达米安忍不住哄笑起来，队伍中瞬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洛伊略微沉吟，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菲利普啊，听我一句劝，以后少去玛丽大婶家门前晃悠。她可是有丈夫的，还是个屠夫。

“如果她单身，我倒不介意帮你撮合撮合，可她毕竟是有夫之妇。

“你可得掂量着点，万一被她丈夫逮个正着，你可别真被杀猪刀招呼了。”

“我……”

菲利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洛伊的话不由得勾起了他的遐想：如果玛丽大婶真的还未结婚呢？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未婚的玛丽大婶似乎少了某种独特的魅力，也缺了几分让人心跳加速的刺激感。

…………

从格林希尔村到铁荆镇的路途颇为崎岖，需翻越山岭，穿过密林。待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时，天色已近黄昏。

铁荆镇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镇，散发着王国北方特有的粗犷气息。

房屋多为木石结构，风化的墙面斑驳陈旧，屋顶覆着厚重的茅草或瓦片。

镇中烟囱升起缕缕炊烟，铁匠铺中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铺着碎石的道路上，偶尔有马车辘辘驶过，空气中夹杂着马粪的气味。

洛伊一刻也没有耽搁，直接前去小镇中央霍普金斯男爵的府邸拜访。

他彬彬有礼地向负责看门的男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借钱借粮。

男仆听后，请他稍候片刻，便转身进府向男爵通报。

洛伊敏锐地注意到，当男仆得知他身为贵族却没有姓氏时，虽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敬，眉头却微微皱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甚至还下意识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仿佛自己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洛伊轻叹一声，暗想自己运气不佳，穿越成了一个私生子，在红枫王国注定逃不开被歧视的命运。

红枫王国的多个教会都极力强调婚姻的神圣性，非婚生子女被视为不洁之人，是违背宗教教义的存在。

例如，规模最大、势力最强的“辉光教会”便有明文教规：“私生子不可入辉光之主的会，他的子孙直到十代，也不可入辉光之主的会。”（1）

“都怪我那便宜老爹管不住自己，他倒是快活了，结果代价全落到我头上。”洛伊在心里暗暗吐槽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男仆重新走到门前，将一张莎草纸纸条递给洛伊。

男仆虽然微微躬身，嘴上客客气气地说着：“这是男爵大人的提议，还请阁下过目，看是否愿意接受。”

然而，他递纸条时显得格外小心，仅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纸张边缘，仿佛生怕洛伊接过纸条时与他产生肢体接触。

洛伊明白，此刻自己有求于人。尽管猜得到男仆心里可能在想些什么，他依然保持冷静，没有计较对方的态度。

他接过纸条，低头仔细阅读。

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利率百分之百，借期一年……今年借一个金币，明年就得还两个金币……霍普金斯男爵，你怎么不干脆去抢呢？”他默默在心中腹诽道。

他沉思片刻，抬头看向男仆，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个利率……似乎有些不太合理吧？能否麻烦您再与男爵大人商议一下，看看是否能适当降低一些？我可以向您保证，到期一定按时还款。”

男仆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道：“阁下，这是男爵大人定下的规矩，镇上所有人借钱借粮，利率一律如此，恕难更改。”

“所有人利率一律如此啊……”

洛伊轻声感慨。

他的目光透过男爵府邸的铁栅栏门，落在修剪精致的花园里——

一个皮包骨头、衣衫褴褛的奴仆跪在地上，双手端着一只粗陶碗，嘴里不停地喊着“主子”，伺候几只凶恶的猎犬进食。

突然，其中一只猎犬低吠一声，随即像发狂了一样猛地咬住奴仆的胳膊。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将破旧的衣服染成一片暗红。

但那奴仆依旧跪在地上，咬紧牙关，强忍疼痛，一声不吭，脸上还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用颤抖的手努力端稳陶碗。

在他身旁站着两位身材微微发福的贵妇，一人穿着繁复的长裙，袖口绣着精致的花纹，脖颈间点缀着耀眼的珠宝；另一人披着柔软的貂皮披肩，手中摇着一柄雕花小扇。

她们指着奴仆窃窃私语，不时发出轻笑，眼中带着满满的戏谑，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为她们消遣的闹剧。

随后，洛伊的目光转向街道，只见沙土在风中扬起，来往的平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仿佛死灰般黯淡，毫无生气。

更远处的麦田里，农夫们满脸泥污，佝偻着身子用钝镰割麦，时不时停下来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水，看上去疲惫而愁苦。

…………

注：

（1）参考《旧约·申命记》：“私生子不可入耶和华的会，他的子孙直到十代，也不可入耶和华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