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马德里和伦敦没什么不同,也许在一百年前,西班牙的黄色沙土还能让来自西方的游客们觉得惊奇
但现在又有多少人去郊外呢?几十年来的扩建早就令城市摆脱了名胜古迹在郊区旁的不便——至少是在马德里
那些期望着好天气和自然风光的人就不应该来到这个即古板又多少带点死气的城市,他们更适合阳光明媚,拥有黄金沙滩的加泰罗尼亚或者是东南亚的那些“垃圾堆”
男人漫无目的走在马德里的sol市中心,远处有一个女人正在忙活
“日安,先生。”
与婴儿车斗智斗勇的女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寻找着
“我在这,夫人。”
声音是在后方飘到女人的耳朵里,但她记得男人应该是站在前面的——不然她为什么要打招呼呢?
背后的男人开始移动了,为了礼貌她想背过身去,但这稀松平常的动作在今天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她纤细的双手依然不知为何紧紧握住婴儿车的把手,让她转不过身子
“你需要帮忙吗?”
终于,他步入她的眼前,她也第一次见到这个和她寒暄的男人
他蓄着一大把络腮胡,和修理过后的金色短发搭配得很好,但又没有整理好自己的眉毛,身上的米色风衣和工作裤增加了些许放荡不羁的气质
但他最令女人记忆犹新感到惊奇的还是眼睛,阴沉的钢蓝和活泼的浅绿分别被放置在左右瞳孔中,就算她对这个男人没有印象了,这双眼睛也一定会在他少有的几个特征中被记住
“哦…我想应该不用,只是轮胎卡住了,我带了些备用的。”
女人回过神来,在自己别的包里不停翻找着,最后拿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破旧黑色滑轮,弯下腰,黑色的滑轮没过原先婴儿车的红色轮胎
女人微笑着,用手来回试了试
“这样就应该可以了,第一次换轮胎确实麻烦,但我已经习惯了。”
“你是游客吗?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
“来见位朋友,顺便看看。”
女人想离开了,但那奇怪的不受控制感又重新早上门来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
为什么一个陌生男性要给我一张名片?女人想着,想上前把名片拿到手,但她依然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动作
“日安,夫人。”
她听到男人这么说
…
这是间不大的老式出租屋——以新城区的标准看这些百年联排老房依然保持着原汁原味
这儿的主人是一位穿牛仔裤的新式女士,经典的白色刺花配以红底衬衫,正在客厅忙活着把垃圾收拾干净
苏菲娜看着不久前拿到手被压在红色轮胎下的名片,这是一张非常朴素的白色纸条,没有任何图案或者花纹、logo之类的东西,也没有电话和地址,只有一个名字——沃尔夫冈·R·N·克莱斯特
我为什么会上前拿这张名片?几小时的记忆好像瞬间就被她遗忘了,就连工作的记忆也一同被模糊了
耸耸肩,苏菲娜把名片放进包里,压在黑色滑轮下面,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她想太多,作为一位父母早亡的单亲妈妈——这也很符合新派女人的人设
她要在乎的事可太多了
比如现在一直不停在响的电话
是她弟弟打过来的,这一年他正在马德里的国际中学交换,为了照顾他,苏菲娜难得向公司申请了外派,这是三年来第一次,老板很快就同意了。
“康纳,什么事。”
放下陈旧的椅子,女人接起了电话
“苏菲娜,你能帮忙找找卡洛留在家里的纸牌吗?就是上个星期五下午来的那个卡洛。”
苏菲娜环视一周,客厅已经差不多被她整理好了
“我试试,是普通的红黑扑克?”
“我觉得应该是...但卡洛说它不一样,你先找找,我挂了。”
不等苏菲娜回应,电话就已经插断了
这真不礼貌...
…
沃尔夫冈瞟了眼联排的居民楼,这里是一个很有历史的老街道,不少神秘侧人士就隐居在这
“哈,你还真是越来越随大流了。”
男人继续自说自话,走向了不久前租赁的房间
“别忘了万圣节的嬉皮士,哈哈。”
这是第6幢的4层4号房,一个在现实中不存在的房间
这幢公寓一层只有三个住户,沃尔夫冈用仪式创造了一个空间,一个从别处偷来的空间
邪恶的巫师寄生在现实世界吸吮无辜凡人的血液——这可是经典题材
沃尔夫冈的房间是一个到处充斥着19世纪几乎所有英伦风格的大杂合,厚重的黑色木质家具给人以一种无可挑剔的“窒息感”
房间的客厅只有三件家具,一把简单的木椅,一个小办工桌——上面放着一件还未撕开的信封,以及围绕在四面墙壁的巨大书架
信封是自称沃尔夫冈的老熟人寄的,他的老熟人可不少,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老熟人大多数早就去世了,而坚持到现在还在联系的只有为数不多的那几个
看风格,沃尔夫冈大概猜到是哪位老熟人了——用蓝色墨水写华丽花体字的人沃尔夫只认识一位
是时候打开它了,沃尔夫冈想,他已经延误了太久太久,但该来的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迟到
‘1,9,L,7,9’
1号书架第9排左数第7本书的第9页——沃尔夫冈当然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含义,他对此轻车熟路
这些书架不仅仅装载着知识,也是一个传送仪式,在受到邀请时,它可以帮助沃尔夫冈到达任何地方,只要提供数字
1号书架大多数是安全的,基本上全是沃尔夫冈年轻时的收藏,或者是导师和朋友的赠予,在他还对魔法一无所知时,这些书籍帮助他在这个疯狂的世界安身立命
第9排左数第7本书,一本关于普罗旺斯地区神秘植物的综合百科,由埃文斯·雷斯利著成于1854年
第9页是普罗旺斯红木,沃尔夫记得,这是一个治愈性的草药
信封在燃烧,主人接受了邀请,现在,他只需要闭上眼睛,忍受空间的旋转
这算不上轻松
...
“欢迎啊,老友。”
是时候睁开眼睛了
一片大草地,旁边就是英国著名的白崖——或者说这片草地就是白崖,在悬崖边上有一个人
黑发黑眼的斯科特·李,他此行的委托人
他们是在12年前的匈牙利冒险中认识,当时沃尔夫冈需要一位略有经验的魔药巫师——至于为什么不是经验丰富?因为他没钱,就这么简单。
不过魔药巫师只要能活下来,总有一天会变得经验丰富,比如现在
这就是人脉的好处
“这座城市怎么样?”
李那尖锐到滑稽的声音划过沃尔夫的耳膜,就像女人的手在抓着黑板似的
“平平无奇的地方,一样的人,一样的建筑,以及一样的臭虫。”沃尔夫冈说,他现在已经到了凡人所说的“一把年纪”阶段了,还是情绪比较恶劣的那一种‘老顽童’
“我以为你会对臭虫们有几分好奇...人生可不能太无趣,沃尔夫,不然你就已经死了,而且没有人会记住你。”李挑眉,对沃尔夫冈敷衍的态度感到不耐烦
“如果是你,也许会有兴趣,斯科特,当你每天都吃麦当劳的汉堡时,那就已经不是乐趣了,而是必要的习惯,除非你的兴趣就是吃汉堡,显而易见,除了疯子没人喜欢臭虫。”
他总是这么想,也这么去做,一成不变,李甚至想象不到这样的人有什么动力去活着
“莫比乌斯在这座城市发展了四年而不被协会察觉,当地的法师难究其责,甚至不少都是他们发展的下线...”
沃尔夫冈例行公事向李汇报,李也耐心听着只到沃尔夫把要事说完了
“但这些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到这只是你给我派送了一份委托,上面消息的价钱你知道在黑市的定价,中午我就要收到。”
“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了世界的和平....至少也应该用正式市场的价格”
“我们有正式合同吗?”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没有”
“我是你的人吗?”
怎么敢呢?
“不是”
“我在协会任职吗?”
怎么可能?
“不在”
“你在协会任职吗?”
看看周边的大海和‘绿色沙漠’,哈!
“也不在”
“需要我继续提醒你吗?”
不用了
李长呼一口气
“我会用黑市的价格付款的,现在能讲完公事谈正事了吗?”
“当然可以。”沃尔夫冈一直保持着平和,就像他只是在说,不是和友人讨价还价
那个女人,他此行的直正目地,也是唯一值得现在的他关心的事
“她很好。”沃尔夫冈望着李那明显受惊扩大的瞳孔,他应该习惯了才对,毕竟十二年应该有对好友的理解,或许是他太着急了?着急到忘了我是谁?
“我只是想让你有点目的。”李的语气不免有些失落,尖锐的嗓子压上了积满雨水的云朵
“许多人没有目的也一样活着,早上起床去工作或去学校,下午回来休息,只是为了生活。”
或者说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我没兴趣呆在这里,李,下次不要再给我寄信了,把你的这个小地方确定到我的书架上。”沃尔夫冈停顿了会才继续讲下去,这让李感觉莫名其妙
“我会自己来找你,有需要的时候...对你我都是。”
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回过神来,有点难以启齿地说:“我指的不是她,至少现在不是。”
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李想
“哦。”
沃尔夫冈依然是平淡的应付一声
“他是个灾祸。”
也许他是一个只在背地里闷骚的人呢?李的大胆猜想也不经叫了自个一跳
他看着好友从他眼前穿越空间——这个过程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
苏菲娜已经在不大的房间里寻找了一个小时了,但依然没有扑克的影子
但她不觉得这多无趣——真正无聊的是呆在家里没事做
现在有一个小小的捉迷藏让苏菲娜可以打发康纳回来前的时光,这在前几周她还求之不得呢
但那张扑克到底是在哪儿?
可能的地点只有两个,客厅和康纳的卧室,但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这时,客厅的电话又响了
苏菲娜冲过去把话筒抢到耳旁
耳边穿来的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
是康纳
“苏菲娜,卡洛说是红色的国王和小丑,本来他说红色黑色都丢了,但他刚才在铅笔盒里看到了那两张牌。”
“这可不行。”苏菲娜说,“我现在一张牌的影子都没看到,你能问问卡洛还记得把它们丢哪了吗?”
“可能他只是忘了把它们收到哪了,就像那两张黑牌,你等会,他就在我身边,让他和你说。”
苏菲娜原以为这不用等太久,但好像时间变慢了似的,迟迟没有卡洛的声音从话筒传到她耳朵里,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聋了
“Hello?Buenos días?”
还是没有人回应
或许过了十分钟,实在等不到声音的苏菲娜将话筒又按回了电话机上
等他回来自己解释吧,她想
现在是厨房时间
她就这么听着邻居们的争执声,新潮的青少年面对教条的父母,好强的妻子与平庸的丈夫,敏感又激情的年少情侣,以及一些对婴儿嚎啕大哭深感无力的母亲
而她平静地点上炉火,把有些变形的铁锅擦抹干净,享受自己难得成为妇女的时刻
烹饪很简单,把超市冷藏的土豆饼拿出来摊到锅里加热就行,今天苏菲娜难得有了一些兴致——所以她加上了些黄油和牛餐肉
又是丰富的一顿晚餐
窗外太阳渐渐消失,在路灯亮起前那最后的影子不断扭动着,苏菲娜只是疑惑这时候街上的路灯为何还没有亮起
她打开温暖的灯光,盘子一个又一个接过苏菲娜抛来的土豆饼。
只到这时,她才想起来些什么,把铁锅洗干净,倒入整整一瓶牛奶加热
小查理要吃东西了
她看着婴儿椅上不停在笑的小人,电视在播放着美女与野兽,这几天都是它的广告,小查理很喜欢这些动画
“亲爱的,喝点牛奶吧。”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