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笛剑起剑落皆是杀招,忘心君的剑气亦是如此。
生前便已疯魔的他,剑心破碎,剑意也不再坚定,却依旧能够与牧笛打得有来有回。剑气无休无止,落在战场上,都有可能带走几个鲜活的生命。战场上,两股力量在厮杀,猩红的风与极致的剑气让牧笛与忘心君的附近不再有一丝活物。
秦鹭小队的队员都只是学生,他们苦苦在此支撑,如今已然到达了极限。唯有身怀诸多珍宝的筱麦还有抵抗的力气,而这并非持久之计。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恢复灵力,一旦筱麦也支持不住,他们能否活下来,就得看运气了。
灰色的双眸在幽的驱动下逐渐变成黑色,她不着痕迹地扫过身边的伙伴,愣了一秒后,陷入了沉默。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帽檐拉低,确保没有人发现自己黑色的眼睛。
“各位,我坚持不住了。”翠生弓彻底断裂,筱麦的脸色陡然苍白,全身的力气仿佛被那柄长弓抽走,她不自觉地往旁边倒,幸而被附近的织雨接住。
幽连忙从织雨的手中接过疲惫不堪的筱麦。在这一过程中,幽撇到了织雨的目光,温柔、坚定。两人并没有语言交流,却罕见地心意相通。织雨站了起来,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片长时间处于风之领域庇佑下的土地上,炽热的火焰自少女的周身诞生。
几乎所有人面对这样的极具戏剧化的一幕,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们曾幻想有神兵天降,救他们于水火,却从未想过,神兵会藏在他们之中。“坚持二十分钟,你能活!”幽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相处了两天不到的人那样在意,她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她明明已经看见了未来,这一幕她已经看过不下百遍才对,可是当它真正发生时,她竟一次又一次地希望织雨可以改变命运。明明,她已经验证过无数次,命运不可更改,那不过是尚未发生的事实......
“好。”
织雨轻笑着,回应。风被火焰驱散,草木随着筱麦的倒下开始枯萎,化作最好的燃料。织雨全身被火焰包裹,在火焰之下,她的身体在迅速干瘪,颓灵发作了。她看向小王,“我的火,是不是比你的风还厉害?”
小王点头,她能够感受得到,虽然她的领域范围更广,但是远没有此刻织雨的凝练。只是......小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人会在战场之上还隐藏实力至此,这无异于拿伙伴的生命当玩笑。织雨显然也不是那种没轻没重的人,那么是什么让织雨一直不使用灵术,哪怕是之前那么多次生死一线的时候她也一丝灵力不愿使用?除非......小王看了眼幽,除非织雨使用灵术会危及生命!
“织雨姐......你藏得挺深啊!”程尘同样猜到了织雨此刻的状态,但是到嘴边的“活下去”三个字,却又硬生生地被他吞了下去,这句话太晦气了!不能说。
“好。”
织雨的手中凝聚出一株红莲,她将其放在环绕着大家的草木之上,几乎是瞬间,一道火焰屏障就此生成。火舌在风中舞动,有时也会触碰到在火墙之内休整的人。那火似乎并不伤人,火焚烧着筱麦催生的草木,生命气息随着燃烧的加剧,被释放了出来,虽然很少,却依旧在帮助他们恢复。
此刻,他们的敌人是谁?是依旧存活的鬼妖灵,是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剑气剑意。
织雨用指尖在空中绘画,不消片刻,烈火铸造的凤凰翱翔于空,金红色的火龙盘踞在她的身后吐息。二十分钟并不漫长,对于灵导师而言,甚至灵力都消耗不完。但是对于身患颓灵的织雨而言,二十分钟,足以榨干她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紫色的长剑在织雨的手中粉碎,露出一根仅拇指粗的法杖。领域的加持下,她非常准确地判断出了剑气的位置与角度,法杖挥舞,她的口中呢喃着咒语。将将达到灵导师境界便患上了颓灵,她并没有研究过适合灵导师的适合她的法式出来,但好在几乎所有的灵术她都记得。“业火塔!”她的脚下,火焰汇聚成塔,托着她直上云霄。剑气在业火塔的作用下偏转轨迹,向塔身飞去,最后被业火焚尽罪愆,只剩下一阵风消散在天地之间。
凤凰在天空驰骋,冲击着那些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剑气,火龙在大地之上,震慑着四周的鬼妖灵,所有妄图侵犯的鬼妖灵都会在它的吐息中化为灰烬。织雨从不吝啬灵力,她的手中法杖挥舞,火焰铸造的士兵排列整齐,冲向鬼妖灵,一只只飞鸟翱翔于空,削弱那夺命的可怕剑气。她的手中,火焰的造物无穷无尽......
如果没有颓灵,织雨一个人甚至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撑到天亮,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如果没有颓灵,这十年的修行,她甚至可以成为最年轻的灵宗师,家族由她继承,未来的议会也会有她的席位。如果没有颓灵......她就不会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宣之于口!可是,世上哪来如果?颓灵就是存在,它夺走了织雨的未来!即便再不甘心,也改变不了!
织雨知道,自己大概是走不出战场了,天空太黑了她等不来黎明了。
织雨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灵导师的火焰温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汗,是猩红的......织雨苦笑,才几分钟?连汗和血都分不清了。她的脸上,充满了裂纹,就像是被摔裂的瓷娃娃,此刻正不停地往外渗血。火焰在自己的面部燃烧,织雨在自己的身上引燃火焰,她不能失血过多。她的火焰拥有再生重塑的性质,经她控制下,焚烧后的皮肤不再那般易碎,血液不再滴落,可惜生命却从未停止流逝。
“我出去帮忙!”率先休整好的是陶运,他简单伸展了一下身体,便踏出火墙。
“大家一起出去吧!转机,来了。”幽叹了口气,看向并没有回复多少几人,带着一些疲惫与无奈。她有一种无力感,这不是她第一次尝试改变,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这种无力感会随着她的每一次尝试不断增强,或许什么时候,她就彻底放弃了挣扎,沦为命运的提线木偶。就像族中很多人一样。说来也矛盾,她一开始就知道命运从不会随着她的意志改变,多少人说要逆天改命,最后也没能跳出命运划定的路线......
看着从火墙中走出的同伴,高塔之上的少女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休整好了,那她就不用再苦苦支撑了......火光在黑夜中是那般耀眼,业火熔铸的高塔是那样威严神圣。而在这神圣的高塔上,有一只翅膀受伤的蝴蝶,不断自高处落下,即便她从未放弃煽动翅膀。蝴蝶在坠落,却没有一阵清风愿意将她托起。
不,轻风托起了她,却无力托起那沉重的生命。
小王驾驭着风想要,想要借助自高塔坠下的少女,可几近枯竭的灵脉榨取出的几滴灵力只能减缓她坠落的速度。幽以空间之手隔空包住织雨,却也因力竭,无法接下她。所有人都尝试了,可没有人能救下她,直至织雨坠地。
四周没有哪怕一只鬼妖灵。在织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率领的大军将它们全部诛伐!也正因如此,大家才可以为织雨的死亡哀悼片刻。他们自烈火中走出,获得了新生,可她如烟花,短暂绽放之后,消失在深夜之中。
而火焰照亮天空的一角,幽所预言的转机,似乎也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