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西王母之灯·人心

负九无奈地看向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屈吉，自从坦明之后，这老小子也不再伪装，不时就会逗弄他一二。

“叔父，那还请今夜就开始装病，汝去偏房睡。”

闻声，屈吉不满蹙眉。

“汝这小子是何意，难道不应该在床榻旁，日夜照料，怎能驱赶吾去偏房睡……如此不孝。”

屈吉气恼，也不再逗弄负九，而是正色道：“好了好了，谋划有变，明日怕是装不成病咯……楚国来人了，是景家的人。”

楚国贵族，一王三氏最为显赫——楚王、屈氏、景氏、昭氏。

这景氏也是楚国的大贵族。

“那又怎样。”负九颠了颠手中的长剑，而屈吉此时才看出门道，大呼一声：“哟，宝贝！”

手中的剑差点被屈吉夺取，幸而屈吉只习文而不善武，这近身的功夫没有准备，可不一定能敌得过负九手中的龙渊。

一个挪移，负九就躲开了。

但只见屈吉嘴中微念，手中一点幽光起，负九就感觉脚上有东西拉住了他，手中的龙渊剑也被夺了去。

定睛一看，脚上正是一只泥黄鬼手，死死抓住他的脚踝。

“是‘龙渊’……”屈吉错愕一声，诧异道：“那龙渊剑，是吴越之地，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斗转多人，最终落入那叛逃楚国的伍子胥之手，而在躲避追兵之时，伍子胥不信任渡船的渔丈人，而欲赠龙渊剑为利，希望渔丈人勿要泄露行踪，但渔丈人言说是为国家忠良而搭救，遂以示高洁而把剑自吻……”

“这龙渊剑，也成了高洁之剑。”

“世人信服，而人心聚，人心所向，而世人随；人心为人道之华彩，有无上妙用，这……唉，吾为何会出此言？”

屈吉愣然。

负九也愣然。

因为负九方才，竟然在屈吉背后，看见了一柄悬灯。

正是那西王母之灯！

“啧啧啧……这伍子胥本就是多疑不信之人，那渔丈人是真的高洁而死，还是伍子胥杀之美化……又没人看见，不过这龙渊剑，确实是出了名声，加上欧冶子与干将的铸造，确实是一柄君子之剑，神兵利器呐。”

屈吉方才一个愣然，好似把自己说的人心之言忘记了一般，此刻笑笑，把剑还给了负九。

同时也撤去了困住负九的黄鬼。

“怎么，想学吾这五行鬼法？”

看着负九呆呆模样，屈吉摇首，道：“汝现在可学不成，等病好了，吾自然传汝。”

“不过该有的基础还是要学，去多看看《周易》罢，其余三易，支离破碎，我楚国无《连山》全本，宋国无《归藏》全本，周王室无《乾坤》全本，唯有稷下有运道，依靠孔圣多年周游，竟然凑出了周王室严防死藏的《周易》，即使《周易》最初不全，但孔圣著《易传》为解，也算全也。”

“吾楚地阴阳家，也不得不在多载前，去稷下临摹了一份《周易》，藏书在阴阳塚中。”

等等……

屈吉突而又望向那柄龙渊剑。

道：“汝从何而来的，虽是仿照，但也有一二神韵？”

“噹！”屈吉轻弹剑身，闻听金鸣之音。

“……不对，这是造器之术。”

“以心中之道，而凝聚一器……早先是《周礼》之术，后礼崩乐坏，此道失传，如今还有此术的……是儒家！”

“汝怎么又接触了儒家之人？”屈吉蹙眉。

“何时开始学的，怎不与吾言？”

负九抬手，那龙渊剑震震，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负九手中，消失不见。

负九道：“今日荀子的弟子，李斯与韩非……”

与屈吉说明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屈吉抚掌道：“好，比那儒家之人，更为亲友……哈哈，儒家宣扬仁义礼，可弟子间隙不断，有意思。”

“等等！”屈吉瞪目，盯着负九道：“汝说今日才学的这…以心造器之术？”

之前听闻负九学会了招魂之术，屈吉还认为是负九在楚地多日，那些楚国贵族小子们，言说给负九闻听，偷偷练习的，但这以心造器的儒家之术，岂不是说明，这负九一日观摩，就学会了此术？

“天呐，楚地神明在上，吾侄儿切莫去学那儒家，当归吾阴阳家一脉啊！”屈吉泪目纵横，望天而呼，心痛不易。

能一日掌握一术，这不是证明负九有儒家天资？

负九坐在案桌旁，倒了杯茶水。

自顾自喝了一口，才道：“吾应当是不喜儒家的，汝放心就是，只是为了博百家之长，而优己身。”

百家有壁垒，但绝不是那般坚固，说非本家之言，不可言听。

负九推开那只黑猫，拿过《性恶》竹简，道——

“叔父不觉得，这荀子的言论，有点像是老庄之言吗？”

负九这几月来，也看了不少的百家之书，在屈吉眼中，自然如他幼时一般，学了一二，就夸夸其谈。

但屈吉也不扫兴，坐在案桌另一侧，与负九对言。

“为何如此说？”屈吉还是无法接受负九能在一日之内学会儒家之术，语气略有僵硬。

负九才不管他。

只道：“荀子《性恶》一书，两个字可以概括，一恶，一伪。”

“这个恶是野兽之恶，是人与兽类，出生就有的东西。”

“而伪，通俗一些，就是自己自愿穿上衣服，用荀子的话来说，就是用礼仪来约束自己的兽性，以此区分了人与兽的不同。”

“老庄皆向往远古，自然之时，麋鹿与人同栖，山鸟与人同行的世界。”

“或许荀子就是从这里，找到了性恶的解答。”

“毕竟上古的人，虽然与野兽一伙，但也是会穿草裙兽袍的……而刚刚生下的婴孩是赤裸的，可母亲也会为他穿上遮蔽的衣物。”

“所以，人是需要伪的，需要人为的。”

“嗯……老庄言论，说世人不用人为地标榜道德，自然而然就有道德，强行标榜，反而会因为这种人为的道德变得虚伪。”

“但是荀子好像借着《性恶》，反驳了老庄的虚伪之言。”

“但是性恶又是从老庄的言论中总结出来的。”

“德道家、儒家……百家争鸣，思想冲撞重组，实在太有意思……”

负九沉思而论。

屈吉静观而笑。

与此同时，负九在脑海中，找到论坛，搜索了荀子在其下，找到他的两位弟子。

法家大能，李斯！

法家集大成者，战国时期最后一位圣人，韩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