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甄府,贾珏又去西市转了一下,顺便在松鹤楼用了顿午饭,逛了几家商铺,再回到荣国府已是黄昏时分了。
回了自家在的西跨院,先去父亲那里通禀了一声今日甄府见闻,又听贾敦唠叨了一顿后,贾珏方才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自己那唯一的丫鬟芳草仍旧在侍弄她那一簇簇的花草,见了贾珏回来,赶忙起身迎上来。
“少爷,今儿倒是回来的早。”芳草皱皱可爱的鼻子,看着贾珏说道。
“呵,今儿这不是你家少爷领了一桩大事儿,老爷在那等着,也不敢回来太晚啊。”贾珏笑着说道,脚下不停,径直进了屋里,芳草跟在身后自然地替贾珏脱去外衫。
“少爷老是忙活,也不知做了多大的事,竟是比老爷在家的时间还短。”芳草说道。
“呵呵,怎么,我们家芳草要当管家婆了?”贾珏往一旁的桌边坐下,闻言促狭地问道。
小丫鬟立马羞红了脸,“少爷不是好人。”
“哈哈哈,好了,六子在院子外,我先歇口气,你出去给六子说,让他也不用候着了,今儿就先这么着,不过让他明天去叫一下薛掌柜过来一趟。”贾珏说道。
“好的少爷。”芳草点头出去了。
“回来记得带壶茶!”见了芳草出去,贾珏想了想又喊了一声。随机坐在位置上陷入了沉思。
今日去到甄家,按照常理,别说甄太夫人,以自己的身份,就是甄应嘉,自己也应是见不到的。贾府哪怕一门双公,如今三代传下来荣国这边也不过是个一品将军,盖因贾家虽是勋贵,但贾代善、贾代化那辈老国公去世以后,荣宁二府竟再无一个将门种子了,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已是腹里中空,全靠着老一辈交下的人情脸面。更何况远在金陵的荣宁老宅,更是旁支留守,比着甄家那位供着的老祖宗,自己哪配见得到主人,按照常理最多也就是一个甄家庶子接待一番也就是了,甄应嘉一定是见不到的,更何况今儿那位太夫人。
思前想后,只能是帝都那边出了什么大事,传进了甄家耳朵里,而此事又和贾府相关,甄府这内外两位当家人才会落下脸来见自己这个小孩子。
想到这儿,贾珏只觉得在帝都的布置要加快了,江南虽好,但毕竟不是帝都那般一等的遵贵地,官老爷们搞点幺蛾子出来,自己便是手段再多还能造反不成。
又不禁想到今儿甄太夫人看过信神色平静,要么是单纯的家长里短,要么就是事情不出所料,前者显然不值得荣国太夫人专门来信金陵,看来还是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好布置。
“少爷,茶来了,现下已入秋,以往那些个花茶绿茶暂时收了,给你沏了普洱送来。”这时,芳草已端了茶具进来,开口说道。“六哥那边已经说过,他已经回去了。”
“嗯,也好,秋日最配普洱。”贾珏点点头。
“少爷,如今入了秋,却是该填一些冬衣了。”芳草说道。
“去年不是刚做了两身?”
“少爷,您现在这个年纪正是长得时候,我记得刚入夏时候您试的去年做的褂子就短了的。”芳草皱眉说道。“您老往外跑,总不能穿不合身的衣服。”
贾珏闻言,笑着说道。“好,听你的,回头你和做衣服的嬷嬷说一声就好。”
“少爷,等我把绣工练好了,我也给你做。”芳草想了想,很有骨气地说道。
“哈哈哈哈,好,那我等着。”贾珏大笑。
黄昏时分,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树,斜斜地洒下一地光阴,贾珏只觉得香茗在手,这等生活也算是自己没有白白重生一遭。
然而就在贾珏放松下来享受这等难得的平静时,却听到一个小厮在院子外面喊起来:“少爷!少爷!”
芳草听到,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去。
不多时,芳草便疾步走了回来,赶忙对贾珏道:“少爷,老爷那边传来的,是扬州那边来信,说是扬州巡盐御史的太太,贾敏夫人因病,上个月底在扬州亡故了,帝都那边和我们这边同时报了丧,老爷要您赶忙去正堂一趟。”
“好!”贾珏闻言也吃了一惊,放下手里的茶杯,也不等芳草帮忙穿好外衫,自己衣服一套便出了院子,候在门口的小厮连忙引着贾珏往正堂去。
到了正堂,却见堂下立着一个老仆,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刚到金陵。
“珏哥儿,快过来。”见到贾珏来到,贾敦连忙让他在一边坐下。“堂妹是如何殁的,你且再说一遍。”
“回敦爷,夫人自去年冬天便身子不爽利,时长咳嗽,原以为是冬天屋里烧炉导致的,然而开春之后却越发严重,每旬十天倒有三五天离不得屋子。老爷请了扬州好多医生看过,都没法子,挨了三五月工夫,还是没挺过去。”老仆回答道。
“林家人口单薄,林大人又在任上,这丧事如何办的妥当。”贾敦闻言,叹了口气,说道。
“敦爷说的是,老爷虽然派了人去帝都报丧,但也是想到金陵距离更近,虽说咱们这边和帝都分了宗,无论如何贾府也算夫人母家,老爷手里也确实没有太多合心意的人手能把夫人丧事办的妥帖,想着让我来金陵和敦爷借些人手。”老仆说道。
“这又有什么,都是一家人,我晚些便安排,这两日便出发。”
而在一旁听着的贾珏,想了想,开口道:“父亲,那毕竟也是孩儿的姑姑,虽然未曾见过,但是只安排些下人去,怕是也会不妥当。不如孩儿亲自去一趟,一方面能代父亲前去祭拜,另一方面也能保证丧事妥帖。”
贾敦闻言,沉思了一下:“倒也不是不可。”
下面站着的老仆闻言倒是激动了一下,这金陵贾家虽说是分了宗的旁支,但是贾敦这一支也算是南京贾家的掌权人,嫡子代为出面去到扬州主持丧事,也算的上是庄重正式了。
“既如此,儿子这便安排人手,争取这几日就出发。”贾珏说道。
“嗯,府里的人你尽管指派,需要其他几家的人帮忙也大可和我说。”贾敦点头。
敲定了扬州之行的事情,第二天一早,贾珏便开始吩咐下人打点行装,清点人手,芳草虽然不舍,也乖乖地帮贾珏收拾衣物。荣国府内一时一片兵荒马乱,然而就在此时,贾珏却在自己的书房里待客,来人,正是昨天吩咐六子叫来的薛掌柜。
“薛二叔,劳您一早过来一趟了。”贾珏笑着说道。
“呵呵,珏哥儿说笑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劳不劳之说。”薛掌柜也笑着回道。
若是贾敦在这里,怕是要吃一惊,原是此刻站在贾珏面前恭敬着的,正是金陵四大家,贾王史薛中的薛家二爷薛义,和自己一辈的人却在自己儿子面前恭恭敬敬,这如何不让人吃惊。
“原是叫您来聊下薛家长房的事情的,不成想昨日得到消息,林大人夫人贾氏病故,小子要去趟扬州,家里乱糟糟的,薛二叔见笑了。”贾珏说道。
“呵呵,没关系,本来也是要来拜访下珏哥儿。”薛义说道。“不知道珏哥儿想了解点什么?”
“我也是听父亲说,说薛家长房太太最近和帝都那边来往颇密,想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长房太太薛氏,原就和荣国府二房王夫人是姐妹。薛家高祖时候也是紫薇舍人,然而后代不孝做起了皇商,也有个三四十年了。因这江南地利,在内务府揽着丝绸、茶、瓷器等生意。太上皇当政时,因几番南巡都在甄家落塌,许甄家以江南盐铁丝绸等生意弥补亏空,原本的诸多买卖就被夺了去,而后大哥又因病去世,原本在内务府的几条路子又断了,我那侄儿本就不是个能担家的料,这些年在金陵珏哥儿应也有所耳闻,属实是不堪,因此之前其他几支也闹过一次,索性就分了家。如今江南的木材、粮食生意这等还能有官面上照顾的就归了长房,由我大哥之前留下的那些掌柜的打理;至于丝绸布匹以及金银首饰当铺,我那侄儿既然不是那块料,索性就都划在我这儿了。”薛义说道。“我也听闻,大嫂觉着侄儿撑不起家业,有了去京里投靠贾府的想法,同时也想着给她那女儿报到宫中待选。”
“薛氏想送女儿入宫?”贾珏皱眉道。
“是,大嫂虽是一介妇人,眼力还是有的,知道这样下去,怕是金陵四大家就要变三大家了,便想着把姑娘送进宫去,帝都荣国府二房的大女儿不是也送进宫了么,还能有个照应。”薛义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长房的宝钗妹妹才十岁吧。”贾珏说道。
“是了,不过也正常,当初帝都荣国府二房嫡长女元春不也是十岁的年纪便进宫做了女史么。”薛义说道。
来此红楼一世,要说贾珏对十二金钗不感兴趣,那指定是不可能的,此番自己主动请缨去到扬州,也是想着借机看看那林府的林黛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当然要说有点想法现在也谈不上,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小丫头片子不过七岁,还没有自家院里的芳草大。但是宝钗却不同,按照夏朝说法,女子十五及笄,如今宝钗已经十岁了,算算日子下次宫里采女就在两年后,虽然按照原著说法,宝钗最终嫁给了宝玉,那一定是没能进宫,但是谁知道这里又是什么结果,真要送去宫里,哪还有自己什么事了。
“明白,那长房家的,叫薛蟠的,如今在做什么?”贾珏想了想,问道。
“无非是飞鹰走犬,还能做什么,金陵城满大街打听一下,谁不知道这个‘呆霸王’!”薛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