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新现实主义(二)

这天,余切收到了两封信,又是同一个地方的。

他本来以为是牟期中从牢里提前放出来了,找他要花牌代号,没想到是《红岩》杂志。

该杂志的主编黄兴邦催促余切:“余老师,你的战争小说什么时候才能写完?请按照约定,在《红岩》杂志上发表!”

“我寄信的有些迟,到燕大的时候,《红岩》新一期已经发了有些日子。”

黄兴邦的意思是,余切拿到十月样刊的时候,市面上已经开始卖《红岩》十月刊了。

随信附带的还有六百来块钱,以及《红岩》十月刊的样刊。

确实,《阵地来了未婚妻的信》还没写完,余切刚上学校,实在是分身乏术。

但是考虑到这个时代作者们的创作效率,余切这也不算是很摸鱼。

然后,余切仔细看起《红岩》刊。

自1979年复刊以来,余切是第一个发两篇小说在同一期的,《高考1979》已经是过去时,黄兴邦从来最看好的都是《天若有情》。

《天若有情》被安排在杂志的中间,并且在封面标明了页码。

这一期的封面设计同样考究,是一条不知道方向的高架桥,它被线条组成的高楼大厦裹住。

这正对应了故事结尾里面,女主角有预感男主华弟要死了,提着自己裙子在桥上狂奔,其实她无论是往哪个方向,都不会拿到美好的结局。

不知道是不是杂志安排的一种巧思……

应该不至于为了一篇小说来设计封面吧。

俞敏宏吹嘘自己上大学以来每天至少看两本书,他成为燕大第二个看《天若有情》的人,看完之后哭的七零八落。

余切问他好看吗?

“不是好看不好看的事情,余切,我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悲痛,就好像一个发生在我身边的人,一个本来能好好的人,最终没有得到好的结局!”

“华弟被活活的打死了!”

“他本来是可以上大学的,他本来该去上大学!”

俞敏宏说:“还好我去读了书,还好,我没有去当农民,我甚至不会打架,我只能挨打。”

“那你很喜欢这本小说?”

“余切,没有人不渴望一个像乔乔那样的恋人,她和我身份差别巨大,却义无反顾的看到我的灵魂。我简直是……爱上了乔乔,她是真正的中国女人!”

俞敏宏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天若有情》成为他今天开始最喜欢的小说。

俞敏宏看小说的时候是星期二。

星期四的下午,有几个女生来“新现实”社团。

余切问:“你们找谁?”

“找华弟。”

哦,这几个女同学看了《天若有情》。

“这里没有华弟。”

“我们是来找余切的,我们听说余切是小说的作者。”

“好,我帮你打听一下,但是要找余切,得先加入我们社团……余切是社长,他也不是谁都来接待的。”

女生们左右张望,最后全都同意了:“那我们加入社团。”

填表、看资料,写备注。

余切鼓掌说:“你们加入‘现实主义’学派了,我们社团每周二、四有活动,主要是文学性质的活动。”

女生们松了一口气,但是又焦急起来:

“我们要找余切,你带我们去找余切,余切在哪里呢?”

“我就是余切。”

同样的事情,第二周的星期四又发生了,这次来了几十个人,他们都是看小说来的。

余切意识到,《天若有情》这篇小说的发表,似乎有一种要成为余切成名作的趋势。

余切本来就能够想到它的传播效应,所以很多事情都放在了《天若有情》发表之后来做,但实际发生的时候,还是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

《高考1977》是一篇优秀水平的知青文,但无论是当时余切的写作水平,还是这个故事题材本身,不足以支撑它成为有传播度的大众作品。

今天还有几个人知道刘芯武写的《班主任》?

还有几个人知道《凯旋在子夜》?

《天若有情》就截然相反。

标志性的作品需要和标志性的历史事件相结合,一部小说是因为看它的人才伟大的,读者赋予了它超然的地位。

没有传播,就没有文学。

83年的治安形势尤其严峻,而且从九月份起,事情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燕大是一处宁静地,博雅塔下,未名湖的湖面荡漾,越过它荡漾的边缘,一场狂风暴雨其实已经席卷全国!

实际上,在1983年的最后几个月,几乎一切事情都不能和严抓治安相比,这是全国人民的头等大事。

无数群众出来举报,为相关部门提供线索。

一些分子到处流窜、不断作案,机关则针对性的制定抓捕计划,数万干警进入深山老林进行围剿,就连最可爱的人也被出动,用以防止更恶性事件。

仅仅是两个月,一共缴获了两万余把枪支,子弹50万发,其余的菜刀、撬棍等武器更是数不胜数。

它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也是空前绝后的一场行动。

“组织一次、二次、三次严厉打击的活动……每个大、中城市,都要在三年内组织几次。一次打击他一大批,就这么干下去!”

发动群众不是一个简单的话,它实实在在的影响到了几乎每一个人,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能力接触到《天若有情》这一部,关系到了他们密切生活的小说。

《天若有情》的传播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扩散开。要求转载这一篇小说的文学期刊数不胜数,然而他们最早也要到下个月才能刊印出来,于是引发了《红岩》杂志前所未有的抢购。

当余切为了加入“新现实主义”社团的人数太多,而焦头烂额的时候,黄兴邦的信再一次寄过来:

“我正在经历了不得的争论,所有人都告诉我,是我选中了在十月份发表《天若有情》,是我从作家中发掘出了你……”

“但是我知道,我只是坐在那里,然后我看到了这一篇文章,那一刻我知道一定要发表它!”

“我们印了五万份,比平时要多……因为《红岩》杂志是地区性刊物,然后,现在我们加印,再加印……”

“有没有可能十万份?我看会有二十万份!”

“我听说,读者寄了无数封信件,要求下一期的《人民文学》上刊登你的《天若有情》。”

“余老师,无论是谁联系您,请你把战争文学的新作寄给《红岩》,最多还加上《川省文学》,你是我们本土走出来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