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不曾停歇,虽已至辰时三刻,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一片。
乾清宫。
朱祁钰斜靠在软榻上,没有任何的动作,感受着那一道道惊诧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没有半分的怯弱回避,面色坦然的与群臣对视,却也并未多言半分。
殿内群臣与之对视了片刻,也谨慎的未多言,一个接着一个唉声叹气愁容满面的离去。
待目送所有大臣离去,朱祁钰半眯着双眸好生打量了四周一眼,随即也不再逗留,毕竟此地不出意外的话,往后将是独属于他的地方,想看、想仔细品味往后有的是时间。
静候在其一旁,随行的不知名小太监李木,见着朱祁钰起身,急忙上前搀扶,轻声道:
“王爷。”
“咱们这会去贤妃娘娘宫邸,拜见贤妃娘娘,还是.....”
虽来时,朱祁钰曾在马车上,与他有过交代,不过知晓是一回事,但询问听取自家主子意见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哪有奴婢能够替主子做主的。
真要如此,说的好听乃是谨记主子吩咐,说的不好听则是逾越规矩。
李木虽无任何品阶,但身为奴婢能够在王府中待那么长时间,自然不是傻子、更不是蠢货。
朱祁钰闻言愣了一下,心中也是瞬间了然,摆了摆手,道:
“行程没有任何变化,去拜访咱母亲吧!”
“近日以来,咱重病昏迷至今,母亲多次遣人送各种名贵药材,关心咱身体安危。”
“既然已来宫中,自是要与母亲报个平安。”
今日入宫,他主要的目的就是去见母亲吴贤妃,想要好生的与其聊一聊,探探口风让其为自己好生解解惑。
且又恰逢方才议事的时候,出现了那么多变故,更是令他改变了入宫参与议事前定下的策略,此时此刻他怕是已然成了孙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急需详聊,又如何能够不去?
承乾宫。
吴贤妃所居住的寝宫。
刚刚到宫门前,恰巧见到一中年宫女正于门前,指挥着几名太监将打扫着昨夜阴雨所积之水,见着行来缓缓停在门口的肩舆,微微有些愣神。
想想也能够理解,以往朱祁钰出门,一般都是成敬跟随在一旁伺候,而今日则是换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李木随行,整个后宫中也人尽皆知,吴贤妃乃不喜交集,寡语少语的人。
为此,承乾宫一直以来都可谓是门罗可雀,鲜少有人他人前来。
也正是如此,见着突兀前来停在门口的肩舆,承乾宫的一众宫人们才会如此作态。
不过待见到肩舆门帘撩开,出现的人影时,场中的一众宫人也是瞬间回过神来,中年宫女快步上前,躬身恭敬行礼道:
“奴婢晓玉,参见郕王。”
走下肩舆,见着行礼的晓玉,心中瞬间了然,根据记忆知晓眼下宫女的身份,其乃是吴贤妃的贴身宫女,貌似从记事以来,其就一直都陪伴在吴贤妃左右,更是看着他长大,以往还时常陪他玩耍,对他极为的好。
随即,朱祁钰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往宫中内部看去,轻声问道:
“晓玉,母妃可已梳洗起来?”
见着朱祁钰略显苍白的脸颊,晓玉并未第一时间回答问题,反倒是一脸关切的快步上前搀扶着,轻声关切道:
“王爷重病初愈,快快随奴婢入内,昨夜阴雨至今,阴风刺骨一会受凉,势必更加难受。”
搀扶着其入内同时,晓玉也并未忘记方才的问题,继续回道:
“娘娘一向喜早起,已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这会娘年早就已经梳洗完毕,都已经在用早膳了。”
“昨夜知晓王爷苏醒,娘娘今日心情都好上了不少。”
入内走到用膳偏殿门口,远远的便见到吴贤妃正在端坐桌前,慢条斯理的享用着早膳。
朱祁钰撇去搀扶着的手,躬身恭敬的行了一礼,道:
“儿臣见过母妃。”
听着熟悉的声音,见着熟悉行礼的人影,吴贤妃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面食站了起来,快步来到朱祁钰身旁,面色中难掩高兴之意,拉着其入内,言语中带着些许抱怨的关心,道:
“怎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
“重病刚刚苏醒,昨夜又阴雨至今,天气一日比一日阴寒,跑这么远做什么,一会再受了凉风,该如何是好!”
说着,说着,吴贤妃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询问道:
“如今时辰这般早。”
“应该还未用早膳吧?”
之后,也不待朱祁钰回答应承,扭头冲着静候在门外的晓玉吩咐,道:
“速速命人准备滋补养生药汤。”
感受着真切关怀和问候,朱祁钰心头一暖,同时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知晓自己非眼前妇人亲子,不过乃强占了别人儿子躯壳,不免有些许歉意。
不过很快则就被他给抛掷脑后,既来之则安之,毕竟这些个玄幻的事情,也非他本意,亦非他能够左右,只能归咎命运使然,如若可以.....则往后好生的孝顺眼前妇人吧!
朱祁钰定了定神,脸上挂着淡淡笑意,道:
“此事,劳烦母妃操心牵挂了,实乃儿子之罪。”
“昨日苏醒时,太医也已诊脉确认,儿子身体已无任何问题,此时看来虚弱,不过乃久病昏迷所致,调养些许时日就没什么问题了,且儿子自己身体,自是心中也有数,母亲不必忧虑。”
“不过.....”
说到这里,朱祁钰顿了顿,扭头环视了一圈于四周静候的奴婢,瞳孔中双眸微微眯了眯,正欲张嘴说些什么。
却是话还未说出口,耳边已传来吴贤妃毋庸置疑的声音。
“不急。”
“咱心中知晓,其他事情一会再谈。”
“先随咱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暖和暖和身子。”
朱祁钰:“!!!!!”
迷茫,茫然,懵逼了。
不是,这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叫都知晓,拜托你真的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貌似土木堡失利消息,现如今也不过只有他们这些个参与乾清宫议事的人才知道吧!
就算一会瞒不住,肯定会泄露出去,但也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好不好,且这承乾宫平日门罗可雀,少有人前来,吴贤妃又是不喜交际的人,断然不可能会有人特意前来告知这个消息。
这如何知晓,又怎么可能知晓?
怕不是拿他逗闷子,拿他开玩笑,为了让他安心吃饭,故意安抚他的吧?
想着,想着,朱祁钰惊疑不定小声试探,问道:“母妃,您确定知晓儿臣要说什么?”
吴贤妃面色如常看出分毫情绪波动,亦并未回答这个问题,随后指了指奴婢已然盛好的小米粥,轻声道:
“听话!”
“先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