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平原的秋天来的好似比以往早了些。萧瑟的秋风卷起地上飘落泛黄的树叶,也吹来阵阵肃杀之意。山里的小兽更是被惊动,正卖力的奔跑着。
“嗖”一声清脆的弦响如流星般破空而出,紧随而来的便是生生喝彩。“好箭法,张太守真是李广在世,天生神力!”马上的老爷们都争着喝彩。为首的中年人缕了缕乌黑油亮的美髯笑道:“各位同僚谬赞了,世佺今日献丑了。”
话音刚落下,一只只细犬便冲向被射中的猎物,梅花鹿踉跄的跑了两步,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同行的人看着这头健硕的梅花鹿都不觉得露出笑颜,但此时唯有一个骑在枣红马上的束发少年面露不悦。
这位衣着锦绣的少年面容姣好,鼻梁如山脊般挺拔,皮肤似白雪,唇红齿白、浓眉如箭,要说不足处,唯有这少年生的一副三角眼,使人觉得难以亲近,此人便是张家大公子张泽南。
仆人小心翼翼的牵着缰绳,坐在马上的张泽南烦躁的坐力不安。原来今天父亲和同僚一起狩猎,回府便要抽查他的功课,那该死的《论语》《孟子》,一想想就让人头大,要是背的不好又要受罚,这让平日最爱狩猎的他现在提不起一点兴趣。
“咿呀、咿呀”一行大雁划过天空,张泽南朝着远方望去。渭水轻轻地流淌,揭开粉红色的晚霞,夕阳再也控制不住那沉甸甸的渴望,潜入水中亲吻着。夕阳滋育着渭水火红的容颜,水更慰籍着夕阳柔润的浓情……
美好的湖光山色让张泽南忘记了背书的烦恼,陶醉在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画卷之中。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便回到了家中。
肥沃的土地布谷咕咕地歌唱,缕缕的秋风带来收获的消息。金黄色的宝石把麦子压弯了腰,田间劳作的人们享受着这短暂的美好。美丽的关中平原用她丰满的乳房哺育着一代又一代她的孩子。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张泽南立在父亲一旁,低着头磕磕巴巴的背着还不熟的文章。张老爷此时已脱去铠甲,穿着便服,眉头紧锁的检查着儿子的功课,刚想发怒但转念想到“自己五年未回家了,对于儿子也亏欠很多,但男儿没有功名是万万不明的,钟食鼎鸣最怕儿孙不争气。”想到这张老爷打断了儿子的背书,说到:“你今天就背到这吧,去吃饭吧。”
张泽南如释重负,给父亲鞠了一躬,便轻步离开了书房。直到走到回廊,张泽南才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小厮笑嘻嘻的跑来,边给少年按摩,边说道:“公子真是博学强记,平日只学一点,关键时候竟然能记下这么多。”张泽南看向从小陪他长大的小厮丝竹,也不生气,随手拧着丝竹的脸,笑道:“爷福大命大,我看你是不看我爹揍我你不开心是吧?”
两人欢笑着来到膳厅,今天太紧张了,如获新生的张泽南吃的格外的多,坐在首位的老太太看着格外开心,原来坐在晚宴首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便是泽南的祖母李老太君。老人望着孙儿胃口很好,连平日不喜欢的菜也吃了几口。喜笑颜开的老太君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再看看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的儿子,享受着一家人难得的团聚。
张老爷看母亲心情很好,想着母亲这些年身体还硬朗,稍稍慰籍了自己不能侍奉母亲的愧疚之情。
家宴一结束,泽南便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旁边侍奉的丫鬟紫檀看着往日在家里跋扈的小霸王今日这样提醒吊胆,便忍不住的笑出声。
听到笑声,泽南看向站在帏帐旁的紫檀,花颜月貌的紫檀在灯下显得更加温柔,一时竟让泽南看出了神。泽南顿时觉得一股热流涌动,便一个箭步走到紫檀的身边,一把将其搂入怀中。
“你个小坏蛋,敢笑我?”泽南笑着问道紫檀。紫檀的俊脸顿时羞的通红,一把推开张泽南,说道:“你注意点,小心被人看到,看老爷不打断你的腿。”
泽南虽然年纪不大,但十分喜欢女人,更不要说自己房间里面容姣好的大丫鬟了。泽南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调皮的丫鬟,忍不住往她通红的脸颊亲了一口。内心想着檀儿说的有道理,被老爹知道还不要挨顿打。边恋恋不舍的放开檀儿,温柔的让其熄了灯,早早的休息了。
檀儿却久久不能入眠,她现在被泽南惹得心猿意马,面红耳赤。想着今后可能是泽南的女人,便更加害羞了。檀儿用被子蒙着头,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万籁俱寂,张老爷今晚却心事重重,他和杨夫人商量着泽南的事,决定这次要带着他一起进京述职,一是进京见见世面,二来去拜访泽南的姑父王御史,让泽南在京城好好学学经事学问……杨夫人看着丈夫饱经风霜的面庞,想着这些年聚少离多的不易,不觉流下泪来。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杨夫人是那样珍惜眼前的时光,她痴痴的望向丈夫,想把这个男人的样子深深的刻在脑海。张老爷也察觉了妻子的失态,便轻轻的抚摸着妻子的秀发,夸赞起她把家治理得有多好,有多孝顺……
第二章不打不相识
次日清晨,难得早起的泽南在母亲口中得知了要随父亲进京述职的消息。泽南盯着眼前的桂花莲子粥,心中五味杂陈。“京城固然比雍州繁华热闹,好玩的必然不少。但跟随严厉的父亲,一路上想必少不了说教,要是再抽查一篇文章,看来是少不了一顿打了。”泽南眉头紧锁,默不作声的听着母亲的话。杨夫人自然也舍不得自己宝贝儿子出此远门,自己的丈夫常年戍边,儿子是她生活唯一的寄托,儿子一次简单的感冒便要她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泽南抬起头来,看出母亲的不舍,便宽慰起母亲。杨夫人见儿子渐渐懂事,心情也好了些,边嘱咐儿子多吃点早饭,边想着给儿子准备出行的行李。
“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出了膳厅,泽南看着庭前的菊花,金黄色的菊花开的正盛,为萧瑟秋天增添了一份暖意。“你去邀请陈林翼、赵灵川到品香楼小聚,就说再不聚就见不到哥了。”泽南向着贴身小厮丝竹嘱咐道。
陈林翼是雍州刺史陈世熙的二儿子,因与泽年同年且兴趣相投,很小便成为了死党。赵灵川则是雍州豪族,家里垄断着许多产业经营,家里有人在京已官至侍郎,所以在雍州横行也很少有人敢管,两人因一只蛐蛐而相识。
原来两人都酷爱斗蛐蛐,作为雍州有名的顽主,玩蛐蛐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乐趣。记得那年雍州城格外热闹,一家小摊上围满了人,大家眼睛都盯着笼中。“蛐蛐蛐蛐”那叫声与众不同,清脆悦耳,时而像一抹流星划过夜空,时而像海浪滔滔不绝。全身紫褐色的蛐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头不时上翘,不时交错摆动,如身经百战的将军夜晚擦拭着锐利的宝剑。
“10两、20两、30两……”声音此起彼伏,围观者有不少懂行的,知道这是只难得的好蛐蛐,“我出50两!”声音一出,现场瞬间安静,大家齐刷刷的朝着声音处看去,只见身着云边蜀锦的少年高傲的喊道。少年昂起头来,用着余光看着众人,想着:“你们这堆乡巴佬,也敢和爷争,你们也配!”
“100两!”中气十足的声音又打破了宁静,如一块石头投入湖面,一时掀起了朵朵浪花。“他妈的,谁敢和爷争!”华贵少年也跟着人群看去,原来是泽南也看中了这只蝈蝈,他可不管价格有多高,只要他喜欢,家里也会给他买。
华贵少年与泽南四目相对,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他看不惯有人高他一头,想着今天定要教训下这小子。他一边示意下人推开人群,一边三步就两步般走到泽南面前。
“这是爷先看中的,你小子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华贵少年嚷道。泽南更是看不惯这种人。“价高者得,有能耐你加价呀。”泽南答道。华贵少年看他还不肯让步,便要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泽南看他气势汹汹的向自己走来,他也不怕,母亲不要惹事的嘱咐更是望到九霄云外了。索性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丝竹,箭步向前,铆足了劲儿,一脚飞踢直剁华贵少年的肚子,华贵少年瞬间面目狰狞,身子如离弦的箭飞出一米之远,落入了人群。
泽南看着地上痛哭呻吟的少年,心中暗笑说道:“你个不长眼的家伙,连我张泽南也敢惹,下次要是还和我争东西,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泽南说完便转身离去,华贵少年的下人不肯,却被泽南的小厮们拦住。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咕道:“这打人的是谁呀,这倒地的公子哥也怪可怜的。”
“打人的是张府的大公子,父亲是凉州太守,他的姑父更不得了,在京做御史大夫,更是皇帝的红人。”怪不得这么嚣张。”路人小声嘀咕道。“那被打的是谁呀?”“被打的是当朝赵侍郎的侄子,咱们当地豪强的儿子赵灵川……
当日赵府便到张府讨要说法,张老爷正好在家,抓住张泽南便要毒打,老太君用手护着,打死不愿自己宝贝孙子受罚。张泽南被命令赔礼道歉,并拿出来上好的人参鹿茸给赵少爷补身子。赵府也思量张家的权威,想来闹下去讨不到便宜,便不了了之。
但说来也好笑,孩子本来年纪不大,加之雍州有着尚武的风尚。泽南将高价买来的蝈蝈赠给了灵川,并诚心和他道歉。
灵川先是板着脸,但看到心爱的蝈蝈,也看这人这样诚恳的和自己的道歉,便忍不住的噗嗤一笑,两人索性忘掉不快,成为了知心朋友,也真是不打不相识……成人因为小事甚至都会结下深仇,都不如小儿宛然一笑便成为朋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品香楼传来阵阵歌声,使得饥饿的行人果腹,让楼下打杂的小二忘掉了忧愁。“我此行不知道何日才能归来,今日叫兄弟们来誓要喝个痛快!”泽南怀里搂着妩媚的歌女,手中把玩着珍奇的古玩对着两个挚友说道。
陈林翼和赵子川都被这突然的消息哄得一惊,泽南作为三人的大哥,平日里都是带着两人调皮捣蛋,好不快活,现在突然要走,都不觉伤感。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眼中满是伤感落寞。
赵子川将眼前的温酒一饮而尽,平日的神仙佳酿今日尝起来却苦涩异常。陈林翼看向自己的泽南说到:“大哥这一去好不快活,京城无所不有、热闹非凡,倒是苦了兄弟们,没法一起饮食做对了。”“吟诗作对我怎么不知道,倒是前些天一起去看新娘子生的真漂亮。”张泽南打趣道。
歌女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赵子川说道:“那是你不读书,我俩可是正经的读书人。”泽南看着脸皮厚比城墙的子川,也不禁笑了起来......
黄昏十分,秋日的雍州更加凄冷。张泽南裹着貂裘,在丝竹的搀扶下告别了两位好友。丝竹扶着少爷,从张府的侧门进入,东张西望生怕被老爷撞见。
雍州人士多好饮酒,各个是千杯不醉,傍晚的寒风一吹更让泽南酒醒了些,躺在床上想着要离开故乡,心中有一丝感伤。忽然,泽南听到小声的抽泣声,他便努力的张开眼睛,透过纱帐看到檀儿在梳妆台坐着……
第三章姗姗可爱
原来紫檀也知道了张少爷要出远门,好几年可能都不能回来,她本有千言万语想说,但不能说,望着醉酒躺在床上的少爷,忍不住的留下泪来。张泽南猜到檀儿哭泣的原由,呼喊着檀儿在他床边坐下。
笑着说道:“你哭什么呀,好姐姐,我这是次出远门又不是不回来了,在家我总是烦你,等我走了你也清净了”。泽南朦胧的看着檀儿,酒使他不管怎样努力,也看不清眼前的姑娘。
紫檀听到泽南这样打趣她,也不说话,只觉更加心寒,起身便要离开他。张泽南发现说的有点过了,赶忙紧紧的攥住紫檀的手,用力一拽,紫檀便倒在怀中。
柔软的身子抱起来十份舒服,暖玉入怀,泽南只觉不好的心情一扫而空。紫檀发梢传来的一股股幽香让泽南更醉了,仿佛置身幽谷独赏汀兰。泽南热烈的吻着紫檀,连夜晚也变成了杯中的美酒,更加浓稠,世间万物仿佛都醉了......
一缕阳光透过琉璃做的窗户,五光十色。紫檀披散着长发,悉心的侍奉着张泽南穿衣。泽南眼含秋波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享受着难得的宁静。紫檀被看得脸色绯红,转过头去。张泽南更觉檀儿俏皮美丽。
紫檀从自己首饰盒找起一把梳子交给泽南,温柔地说道:“这是我哥从姑苏带给我的梳子,虽比不得你房间的物件珍贵,但是我的情谊,希望你早点不要忘掉我们的感情,早点回来。”
张泽南将梳子收好,告别了紫檀便向着祖母的屋里跑去。老太君这几日是夜不能寐,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要出远门就难受,几次想把儿子喊来,叫他改变想法,但又思这样会耽误孙子的前程只能罢休。张泽南躺在祖母怀里,杨夫人坐在旁边,边擦拭不舍得泪花,边嘱咐着儿子要好好吃饭,路上注意安全。
杨老太君轻轻的抚摸着宝贝孙子的脑袋,将写给他姑姑的家书交给泽南,叮嘱到了京城要听姑姑的话,有空就给家里写信。泽南假装听得认真,不时的点着头,但他的思绪早飞到了甜蜜夜晚,飞到了九霄云外......
门前一大家子人都为爷俩送行,张泽南坐在马车上,向着众人告别。他的眼神向着人群,终在人群末尾看到了紫檀。她今天穿了件平日只有在过年才舍得穿的衣裳,异常好看,两目相对,似乎在互道珍重。
门前种的桂花开的异常的香,沁人心脾,张泽南摸着藏在袖子中的木梳,如抚摸着檀儿的秀发。车马刻意走的很慢,但张府的人群却渐渐模糊,变成了一个黑点,逐渐便消失不见。
萧萧梧叶送寒声,江水秋风动客情。一路上张泽南不上朝窗外望去,新奇的山川美景稀释了离家的悲伤,张泽南盖着毛毯,思绪万千。越往东走,天气越暖和,树木也更加繁茂。一路上张老爷不时提醒张泽南读书的重要性,要他到了京城谨言慎行别给他惹祸。
张泽南在车上读着四书五经,累了便喊丝竹给他讲古今英雄的传奇故事。一个月下来,虽然张泽南脸颊消瘦了些,文章却有了长进。
远远便能瞧见那高耸的城墙,护城河像一条玉带缠绕着城郭,城外的生意已经异常火爆,茶馆开的一家连着一家。来往的客商品着香茶,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攀谈着。
坐在车上苦读着《大学》的张泽南早已将书扔到一边,兴致勃勃的朝窗外看去。车子驶过护城,城门威风凛凛的禁兵让泽南暗暗称奇,乌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磨剪子来,抢菜刀——”,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如滔滔江水缠绵不绝。车马是无法通行的了,张老爷带着儿子和部分随从先是朝着城西走去。汤御史的府邸离集市不算太远,仅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
汤府的家丁站在门前,得知是近亲来访,急忙入府汇报。张泽南盯着汤府门前的两头石狮子,心中暗赞威风。两头石狮子被刻的栩栩如生,如从李白跳出来似得,真是“黄金狮子乘高座,白玉麇尾谈重玄。”
在门前没等多时,衣着紫袍的中年人就迎了出来,后面跟着乌泱泱的人,为首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紧随其后。“介甫这一路辛苦了,今天定要好好为您接风洗尘。”说话这人就是御史大夫汤载福,汤御史说着给张老爷张介甫作了一辑,张介甫赶忙向前一步,搀住汤御史,互相寒暄。
美妇人一眼就看到哥哥旁的侄子张泽南,她微笑着说道:“我家狗儿几年没见竟长这么高了,快来让姑姑好好稀罕稀罕。”说着张夫人笑吟吟的牵着张泽南的手,随着人群进了汤府。
原来张泽南的家里小名叫做狗儿,被姑姑当这么多陌生人喊着,顿时感觉脸颊烫烫的。姑姑自打嫁入京城,更是好多年未回家了。现在虽然富贵异常,却更加思念家人故乡。张夫人看向正谈笑风声的哥哥张介甫,这些年戍边沧桑了许多,连胡须也半白了。这使她更加担心母亲的身体,更加思念家乡的渭水鱼肥......
张泽南被姑姑牵着,走过一个个亭台楼阁,奇松怪石、小桥流水令张泽南眼前一亮,泽南新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虽然大人们都在谈天说地,但对泽南来说,他仿佛置身梦境,一切是那样的美,仿佛天上人间。这使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也让张泽南没心品尝,他累了,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累了。
“人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张介甫嘱咐下人将老太太准备的上好绸缎交给妹妹,并带着家乡许多特产。兄妹多年未见,让张夫人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泽南天生顽皮,今后就麻烦你们了。”张介甫站起身,向着汤御史敬着酒说着。”
汤御史也起身回敬张介甫,说一定会当亲生儿子好生看待,悉心培养。“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一曲唱吧,酒宴也结束了。
他呆呆的看着大人们觥筹交错,直到被带到新的房间才缓过神来。屋里熏得香十分好闻,这让雍州来的少爷又长了见识。
泽南躺在柔软的新床上,将檀儿送的梳子放在花枕旁,还没来得及细细大量房间,眼皮已经不争气的闭上,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夜色如墨,庭阶寂寂,汤府两个高大的黑影快步走入了密室......
第四章白鹿书院
点开酥油灯,屋内的景象渐渐清晰。汤御史坐在椅子上,点着旱烟皱着眉头。张太守捋着胡须在屋内来回踱步。汤御史吐了一口烟雾低声说道:“宫里的线人告诉我老皇帝的身体快不行了,自打瞿道士入了宫,皇上便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每日服药毫无节制。”
张太守停下脚步开始思索自己亲戚的话,顿了顿说道:“如果照你说的,现在的皇宫相比早已暗流涌动了,储君的人选一日未定,一日就未必安宁。”
汤太守又深深的抽了一口旱烟说道:“这些年你的尽忠职守皇上也是看在眼里,所以这般紧要时刻叫你进京述职,肯定有要事相托。”汤太守看向孔武有力的张太守,他这个关中亲戚虽然现居官职不高,但为人老实忠诚,手握凉州骑兵,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不过咱们现在万万不能提前站队,皇上最忌恨结党营私,大皇子结党被废的事我们不能忘记呀!”汤太守抖了抖烟灰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静观其变。”张太守的回答似乎预示着这次密谈已有答案。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书案后的《虎啸山林图》,画中的老虎好像也在盯着他们,伏着身子,随时准备吃人......
京城的早餐比关中花样多,口味也更好。张泽南陪着姑姑吃着早餐,精神满满,双眼放光,经过一夜的休息,疲惫已一扫而空。父亲早早地告别汤府,换上官服,坐着蓝泥轿子进京了。辞别父亲,更是张泽南心情大好,这一月小心谨慎的待在父亲身旁,让他憋坏了。张泽南看向门外,边吃边想着回头怎么玩。
此时张夫人开口了:“狗儿,你先好好歇歇,过几日便要去书院读书了,白鹿书院可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去的地方,毕业通过考试就可能被授予官职,不用参加科举考试,只可是姑姑送了好多银子才给你求来的名额,你可要好好珍惜。”
张泽南虽然不喜欢读书,但听到可以不参与科举便能获取官职,顿时欣喜日常,满心答应下来。张泽南放下早餐,跑到姑姑身后,殷切的给姑姑捏着肩说道:“姑姑最好了!”张夫人也满意的微笑,她多么希望自己的侄子赶快茁壮成长,成为她们张家今后的栋梁。
“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一是白鹿书院是王公贵族的私人学府,平时要谨言慎行,不能惹事。二是现在执教白鹿书院的书院的白先生乃是曾经的太子洗马,虽因事被贬,但教书最是严词厉色,不畏权威,几个纨绔子弟已被赶出书院,这可是书院建立以来闻所未闻的事。”张夫人耐心的叮嘱着侄子,转头看着侄子,想听听他的看法。
“我肯定认真读书,不给姑姑丢人。”张泽南用力点着头,装作认真的样子,好让姑姑放下心来。不管白鹿书院教学有多严厉,比起不用参加可怕的科举便能获得官职,这点困难对于张泽南来说不算什么。张夫人见侄子还算争气,她看侄子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将来也定有作为。杨夫人微笑着喊来丫鬟,开始置办侄子过几日上学的物品......
第五章好看的兄弟
晨曦透过薄雾,洒在威严的石狮子上。张泽南与姑父姑母一一告别,带着小厮坐上马车,前往城外的白鹿书院。
丝竹将包袱、书香箱放在一侧,忍不住地打量着少年夸道:“大爷今日英气逼人,一定不输那些京城贵族。”张泽南今日特意穿着华丽的衣裳,左边带着家传宝剑,右边挂着玉麒麟。听小厮这样说,泽南并不搭话,心中暗暗得意。
两个时辰过去了,马车穿过人群,驶出城外,渐渐远离喧嚣。张泽南有些紧张的抖着脚,在雍州时泽南是在家里的私塾读书,教书的人是自己的远房叔叔,同学是一个家族的子弟,但在陌生的京城求学还是让泽南莫名的紧张起来。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前方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抑扬顿挫,仿佛玉石相击,令人神往。张泽南忍不住掀开车窗的帘子,向着前方看去。
视线穿过挂着白雪的树林,典雅古朴的建筑逐渐映入眼帘。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随着马车越是向前,眼前的景色看得越是真切。正门上挂着金色的匾额,白鹿书院四字遒劲有力,令人不由称赞。
书院旁已停满了轿子、马车,张泽南只得早早的下了马车,整理了衣裳,向着书院走去。小厮丝竹背着书箱,提着包袱赶忙跟上公子。张泽南转头看向丝竹,有些狼狈,赶忙从他手里抢过包袱,让他轻松。他这个从雍州跟着来的小厮,现在比朋友还要亲密。张泽南想着,回头一定要给丝竹长些月钱,这几个月辛苦他了。
迈过高高的门槛,张泽南步入了闻名遐迩的书院。同行的人无不是霓裳羽衣、绫罗绸缎,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收拾好行李,张泽南向着教室走去。今日出发的早,教室的人还不多,张泽南挑了个后面位置,他可不想天天被那个老学究批评,他宁愿少听点课。张泽南越想越觉得自己坐的对,开心的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个个新面孔。
张泽南发现这些京城贵公子多体态肥硕,想必是在京尘居住缺乏锻炼所致。正思索着,一声钟响将张泽南拉了回来。教室逐渐坐满,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进了教室。他健步如飞,想来身体不错。虽然脸上满是皱纹,但眼睛却炯炯有神,如猎鹰般怀顾课堂,看的张泽南正襟危坐。
这位老先生就是曾经的太子洗马,现在白鹿书院的老师白先生。白先生开始讲着教室,给大家立着规矩。刚讲到不管你的身份多么尊贵,都不能迟到。
“报告”响亮的声音就打断了白先生的讲话。同学们齐刷刷的朝着门外看去。面若凝脂的少年眨着水灵灵的凤丹眼,天真无邪的等待着白先生。张泽南看着这位翩翩少年,心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今天我竟看到书中走出来的人,可惜是个男的,他要有个姐妹,想必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白先生翻了个白眼,不悦的说道:“你搬个桌子坐在最后一排,这是第一次,要是下次还迟到定不轻饶了你。”少年赶忙拿着包袱,走进了教室……
第六章两肋插刀
经过了小的风波,白先生开始了正题:“白鹿书院培养的是朝廷杰出的人才,你们想毕业不仅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射猎更必不可少。”白先生环顾四周,见孩子们各个面露难色。接着说道:“不管你们是谁的儿子,多么尊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违反白鹿书院的规矩,我都会按规处罚。”白先生向刚才迟到的少年看去,少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张泽南手扶着脑袋,他听着白先生的讲话有点发困,但一点不敢睡。他不时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枝头有一个鸟窝,张泽南的思绪飞到雍州。他想家里人了,他想念他的丫鬟檀儿了。
枯燥的学习时光每天都差不多,唯有骑马涉猎的实践课程张泽南乐在其中,信手捏来。所以虽然张泽南的书本功课次次倒数,但总体成绩也能居于中流。
一日白先生安排完今日的文章就有事离去了,按例应将文章写完才能离去。张泽南含着毛笔,挠着头发,艰难的写着。身边逐渐有人写完了,这是张泽南身边的帅气少年也要交卷了。经过这几天和他的交流,张泽南知了解到这少年名叫李世典,前些日迟到因为路途遥远,因下雨耽误了行程,这才晚到了书院。
李世典开开心心的快步走着,一想到能早点放学,更加快了步伐。“砰”一声巨响令张泽南心头一惊。抬眼看去,原来李世典走路没注意将坐在过道旁穿着红衣同学的砚台碰到了。墨水从桌子滴到地上,那个倒霉的同学的文章全被墨水给毁了。
“瞎了你个狗眼走路,老子的作业白写了。”红衣同学气的站起骂道,李世典赶忙低着头道歉,教室里几个同学起身将李世典团团围住。后来才知道,穿红衣者是正经的皇族贵胄,即使是在白鹿书院,也有着众多小弟。
红衣同学越想越气,不管李世典怎样道歉,今天非要教训他出这口恶气。红衣同学示意着小弟动手,张泽南看情况不对赶忙喊道:“等等,兄弟别动手呀,李世典既然都赔礼道歉了,今天就放过他吧。”张泽南看不惯人多欺负人少,写文章本就心烦,这事自己管定了。
“你别多管闲事,老子好不容易快写完的文章,被他这个瞎了眼的东西给毁了。”红衣少年怒不可遏的吼道,他说着就朝李世典打去。张泽南看情况不对,三步作两步的推开人群,挡在李世典身前。
“奶奶的这事今天就管,今天这事爷就管了。”张泽南本就因为文章写不出来烦躁不安,看这鸟人不给他面子,也是怒发冲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众人扭打开来。
开始这群贵公子不是张泽南的对手,教室虽伸展不开腿法,但张泽南的拳头却打的数人眼冒金星。这时,其中穿着绿衣裳的看张泽南武功如此了得,但看到地上的墨水计上心头。
他乘张泽南和众人打的不留神时,拿起砚台便砸向张泽南,正中张泽南脑门。张泽南顿感头晕目眩,墨汁溅入眼睛,渗入鼻孔。张泽南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擦拭眼睛。众人看到情况,大喜过望。上下起脚,将刚刚吃得亏都还了回来。张泽南抱着头,痛苦的忍受的。
幸得刚刚身后的李世典将书院别的教师喊来,这才斥退人群,将张泽南救下。此时的李世典已经包含热泪,他没想到坐在身旁的少年竟如此仗义。一股暖流涌动,看着倒在地上仗义少年,李世典既感激又愧疚。
张泽南被用担架抬回了宿舍,校医用温水给张泽南擦净墨汁,用金疮药擦拭伤口。张泽南痛苦的面目狰狞,不停的呻吟着。丝竹和张世典站在床边,心疼的看着。
张泽南身上被打的乌黑发紫,丝竹心疼的闭上了眼睛,不忍看他的主子受这样的罪。张世典擦拭着眼泪,这罪本是他要受的。主仆二人各有所思,唯有倒霉的张泽南,身上火辣辣地疼痛,像是一条条火蛇爬过身子。张泽南疼的说不了话,只得心中骂道:“这帮该死的畜生,使阴招,妈的有机会我不剥了这群狗杂种的皮出气不可。”想着想着,张泽南昏睡了过去......
这些天丝竹悉心的照顾着张泽南,李世典一下了学,便急忙跑来照顾他的恩人。幸得张泽南出生军事世家,从小习得家传武义,身子骨结实,这次没伤到筋骨,躺上几天已好了大概。但张泽南好不容易有了借口不用上学,他是宁拖一天是一天。白先生知道这件事大为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