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这间酒肆,前面开店,后面居家,自己拿来之后,也不用大改,加上一些家具,就可以换个名字重新开业。
近来酒肆经常得到大量订货,自己这等运气着实很好。
既然他回来了,自己得赶着去报信,快速拿下酒肆才是正理。
贾璘哪知道张氏肚里的小九九,打完招呼,便错身而过,向着家里走去。
回眸一望,张氏两脚生风,雪地里如履平地,竟已经不见人影。
这是屁,股着了火吗?
……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林氏正在铺里缝着棉服,飞针走线,就怕针脚稀了哥儿受冻。
眼见着一针线用完了,她举起针来穿线。
年岁不饶人,年青时一穿而过,几十年磨练之后,竟然一时间穿不进去。
正在叹息,旁边一记清亮的声音响起。
“娘,我来。”
一听声音,林氏浑身一抖,轻若无物的细针竟然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回头,那副朝思暮想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我儿,莫不是在做梦。”
她伸出手,想捏捏自己脸颊,看这是不是梦境。
被暖和的手掌温柔牵住,然后放在贾璘的脸上。
“娘,往这里捏,看看是不是真的。”
依着言语,林氏动了动手。
往日熟悉的情景重现,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我儿,果然回来了。”
“娘,我来为你穿针。”
贾璘从地上拾起长针,只一下,便将线穿好,打了结,再递回母亲手上。
“这衣服好,穿上,这等天气,便不怕了。”
右手拿着针,林氏再没有了下针的欲望,她连忙将针钱放好,站起身来,直直看着面露微笑的儿子。
“回来好,回来好,有娘在,就不冷了。”
欢喜之下,她扑上前去,将儿子从头至下摸索了一遍。
“瘦了,竟是瘦了,北境那里天寒地冻,我儿辛苦。”
母子重逢的场景贾璘想了千百遍,未料竟然是穿针这等小事,眼见母亲真情流露,他的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当年自己还不满十八岁,就谎报岁数投军,母亲拿出一双亲自缝好的布鞋,说这叫【量天尺】,那针脚密密麻麻的。
随着部队转战南北,走过千山万水,量天尺缝缝补补,一直到东方破晓,大国初立!
“娘,我饿了。”
“为娘马上为你做面汤。”
其实贾璘现在并不太饿,这些时日都在马车上读书,没怎么运动,食欲并不强烈。
但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娘将全部的爱释放出来。
这个时代的面汤,便是寻常人家节日时才有的奢侈,如果再加上鸡蛋,那就是过年了。
“娘,不要鸡蛋。”
虽然贾璘提醒了好几次,端上来的汤面正中,卧着两枚热腾腾的荷包蛋。
“璘儿,趁热快些吃。”
接过碗的时侯,贾璘分明看到娘的喉节滚动了一下。
没有说话,也没有谦逊,那样显得很是虚伪。
他端着碗,大口扒拉起来。
要在最短时间将整碗面汤吞进肚里,娘才会高兴啊!
这是穿越以来最香的一顿饭了,直到把最后一滴汤倒进胃中,他才舔了舔舌头,拍拍肚子。
“太香了,好吃,太饱。”
儿子一连串的幸福,让林氏笑成一朵花。
以前怎么没觉得儿子这么可爱呢?
这一段时间出门在外,成熟了许多。
……
京师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城中厚厚的积雪,昭示着明年的丰收,城内街巷上的积雪并不能久留,很快顺天府便组织人力开始清扫。
从皇城南面正门武德门一直向南延伸到州桥的御街,宽达两百步,已经看不到半点残雪。
武德门为皇城正门,高近十丈,城门皆金钉朱漆,覆以琉璃瓦,曲尺朶楼,朱栏彩槛、
正门两侧又有两座副门,名为左掖门,右掖门。
进门后便是一片开阔广场,白玉青石,庄重肃穆。
广场之后的巨型殿宇便是大周皇城的主殿大明宫,座落在京城中轴线上,是城中最为雄伟壮丽的建筑。
大明宫只有正旦、冬至的大朝会与朝廷大典时才会启用,如今日的朔望朝参,则只启用大明宫西侧的大业殿。
冬夜的寒风依旧刺骨,可皇城前的御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这一天乃是朔望朝参之日,仅比正旦、冬至的大朝会低上一等。
大周朝在京所有正六品以上,有廷议之权的文武官员,早早起来,由仆人伺候梳洗之后纷纷踏足御街,前往皇城参加朝会。
御街上的官员,有身着金紫的亲王,侯爷,有一身朱衣的尚书、大学士,也有人数不少的青袍、绿袍小臣。
官员们陆续抵达皇城后纷纷下马,武德门正门紧闭,只有天子出巡或是朝堂大典时才会开放。
官员们皆是从左掖门入宫。浩浩荡荡的抵达大业殿前,上百人的队伍由两名黄门太监为引导,准备进殿。
就见一人骑马而至,犹在皇城外的官员们,纷纷避道行礼
这时最得天子宠信的忠顺亲王文雷到了。
文雷白马朱衣,风流倜傥,他没有跟朝臣招呼,驭马直入皇城之中,在二门方才下马和文武百官进入皇城大业门。
大业门后,是一条百步长的御道,直通大业殿,道路两侧是两条长廊式的宫舍。
文武百官穿过大业门后,并不是直入殿中,而是要按照品阶分东西两班,在殿外列队,等待上朝。
参加朝会的文武官员悉数到齐,御道两边站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几名御史们就在边上盯着,若有大声喧哗,或是站错班次,不是当即被喝斥,就是朝会结束后,被弹劾砸到头上。
贾政站在东班中自己的位置上,手持笏板,闭目不言,等待朝会的开始。
虽然受祖宗荫萌,得到工部员外郎的职位,不是这样的大朝会,自己是不用上朝的。
他脑中正想着一桩棘手之事。
工部侍郎丢给自己一件公差,通州前些年发一场大水,虽然朝廷全力救灾,依然冲坏了不少良田。
大水之后,坐落在通州照觉寺的一座佛塔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