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火【求月票，求追读！】

月至中天，万籁俱静。

北城的方向，颗颗流星窜上半空炸开，缓缓落下。

也不知是何大户人家，不年不节的就燃放起了烟花……

林度趁着练习锏法休息的间隙，仰头看了一会。

见人家未接着再放，便又接着练习金刚身，偿还欠债。

院外梆子声又响了一遍。

打更人沙哑悠长的声音穿破夜空，传入院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林度朝炖肉的火炉子瞧了眼，见灰烬里还有三两点余火，从井里打了桶水把火焰浇灭。

远远把炉子放在角落，远离棚子下面的木柴。

寒风吹过，棚子顶“哗啦”作响。

洛城自入冬以来一粒雪未下，空气反常干燥，确实是需要小心。

……

刚刚上床躺下，窗外跳进来一团白影。

沿着窗沿悄声走上桌，又纵身一跃跳进林度怀里。

正是白奴儿。

林度朝白奴儿脑门抓了两把，把枕头往外挪了挪，让它在枕头边上睡下。

吹熄蜡烛，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

远处却有一声巨响传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

被洛水分开的南北两城，齐齐一震。

白奴儿猛地跳起，踩在林度胸口，耳廓微动，抬头看向远处黑夜。

桌上的茶壶杯盏，“叮叮叮”晃动起来。

这声巨响音调沉闷，久久未散。

接着，就是一股大风刮过，吹得房顶瓦片作响。

林度起身披上外衣，一手抱着白奴儿，跃上房顶，朝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北城刚才燃起烟花的方位，此时正有一团不知几十丈高的蘑菇形火焰腾空而起。

火光隔了数十个坊市，依旧带着一股灼热，照在林度脸上，映得他的脸色忽明忽暗。

热风阵阵刮过，吹得他衣角久久未落下。

“林大哥，出了什么事？”

花娘秀发蓬松，从窗子探出头问道。

“北城着火了。”

林度沉声答道。

周围邻居纷纷打开房门，探头出来四处张望。

得知是着火了后，大声询问家里婆娘，睡前有没有把自家灶台里的余火灭掉……

“铛铛铛铛……”

无数面铜锣在洛城各处敲响。

林度站在高处看得清楚，无数夜巡捕快，沿着街道往北城方向汇聚。

接着，专门救火的火龙队，也从各坊出发，跟了上去。

沉寂中的洛城在那一声巨响之后，变得嘈杂纷乱起来。

与白天繁华下的喧嚣不同，此刻传进林度耳中的声音，更多的是惊惶！

“轰！”

“轰！”

“轰！”

又是接连几声闷响传来。

刚才那处接天赤焰附近，又冒出数道稍小一些的烈焰。

前两年一把大火，就把怀仁坊烧成一堆废墟，到现在都还未新建起来。

今夜的这一场火，更是亘古未有，乃是洛城建城至今最大的一次，还不知要把这座前朝古都，烧成什么模样……

火光照亮周围景物，林度看清着火点的位置后，心底更是一沉。

洛城作为大魏东都，在城内洛水以北地界，建造宫城，以为皇帝巡视时使用。

同时，因洛水横贯东西，水运发达。乃是沟通大魏京都和东、南两方的战略要道。

而南方土地肥沃，气候湿润。每年粮食产量可达整个大魏七成以上。

所以，便在宫城之畔，紧挨着洛水的地方，兴建了大魏最大的一个粮仓——兴洛仓。

沿水建仓，既是为了方便运输，也为了防患火灾。

每年税收后，从各地征缴的粮食，先运至洛水各处码头，再沿洛水一路往上，储进宫城畔的兴洛仓中。

兴洛仓中存储的粮食，最多时能占大魏粮储的五分之一！

除了供给洛城无数百姓食用外，还作为与北境最大的中转站，供应给北境边军数十万人马食用。

除了储粮，兴洛仓周围十数里地界内，还建有十余个规模稍小一些的仓库。

分别存放有兵器甲胄、火油、硝石、火药等战备物资。

城外的左右二营，除了拱卫这座东都之外，更多的职责，便是守卫兴洛仓！

为此，两营常年调集三千军卒在城内驻守。

兴洛仓外两里之内，寸草不留，不见任何树木房屋，为的就是防止火灾。

更有军中高手日夜巡视，只要见到闲杂人不小心迈错一步，踏进兴洛仓的地界，便可立时出手拿下。

连廷尉狱都不用送来，直接就可就地斩首，事后不需承担任何罪责。

……

今年冬天，林度身上第一次感觉到了寒意。

位置如此重要，防守如此严密的地方，为何会起火？

是天灾？

还是人祸？

这么大的火，除非把洛水直接抓起浇上去，否则如何能扑得灭？

就算有人有这样的本事，能把洛水摄来灭火，可又怎么来得及？

正如林度所想。

火光照耀下，数十上百的人影腾空，各自运起绝学，从洛水之上卷起无量河水，泼向兴洛仓。

如杯水车薪一般。

林度呆呆看了一阵，只觉一阵无力，从房顶跃下。

身形一晃，差点跌倒。

花娘急忙扶住。

林度拍了拍花娘手臂，一言未发，走回屋内。

或许，真被花娘说中了……

自今日起，洛城将不再平静。

……

林度一夜未眠。

洛城之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如他一般。

翌日。

林度两眼通红，拉开门正要去廷尉狱当值。

他脚步再不复往昔轻快，变得沉重许多。

见花娘拉着阿大还要去抢购粮食，摇摇头道：

“不用去了，兴洛仓焚毁，此刻市面上再找不到一粒可供买卖的粮食。”

先前只是粮价突涨，只要肯花银子还是能买到。

即便后来限购，每户每半月只能买三十斤。三十斤粮食不够吃，忍一忍，少吃两口也就过去了，饿不死人。

有兴洛仓在，只要朝廷开仓放粮，怎么也能熬到来年开春，洛城中人人有底气。

但昨夜的一场大火，抽掉了洛城百姓的脊梁。

最大的官粮仓库没了……

边军还有几十万张嘴在等着吃饭！

所以，林度稍一思索便能猜出，此刻洛城中大大小小的粮铺，只怕早就被衙门接管起来。

再无下一步指令时，粮铺胆敢私下卖出一粒粮食，从掌柜到伙计，人头便会立马挂到城门上。

见花娘依旧不死心，林度便不再多说。

临走前只是交待她记着：

“回来后铺子歇息几天，最近不要开门了。等衙门把事态安抚下来后，看那时情况再决定……”

“然后阿大和梅姑也待在家里，轻易不要外出。”

“突然遭了这一场大火，只怕有的人熬不下去，会干些铤而走险，打家劫舍之类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