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渭水飞熊

“悟空，庆王爷是个做大事的，你...你还是听他的罢...”

单眼佛祖缩着肩膀，仿佛这句话用尽了全身力气，面色扭曲，空洞洞的眼眶竟像是要滴出泪来。

谁年轻时候不是个响当当的热血男儿？

佛祖本名宋长戎，河北沧州人，家不富足，力食四方，兼访名师。先后拜在多位八卦名家学习掌法。

年轻时好斗，踢馆无数从未落败，艺成后游历天下，鲜有敌手。

三十岁出头，带艺投师八卦宗师董海川，深得赏识，亲封其为“八卦门八大弟子”之一。

八卦一门，自董海川始就信奉“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掌法大成的先入宫，提携后进，慢慢地八卦门竟在皇宫中成了一股子势力。

宋长戎年少热血，自负武功天下少有，岂会甘于为达官显贵作马牛？

清廷对外一败再败，宫内老太后的势力与小皇帝冲突日益激烈。

百日维新失败后，八卦门在宫里过得颇为艰难，宋长戎索性辞了官身，孤身前往天津助拳。

这本该是个热血男儿捐躯赴国难的故事。

却可惜人最怕热血沸腾时，没死。

围攻袁世凯失败的佛祖没死成，留了口气。

暴跳如雷的袁世凯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获取情报的机会，延请名医，用了无数珍贵药材吊住宋长戎的命，又开始对其惨无人道的折磨。

就这样，宋长戎都没出卖弟兄，硬生生被剜掉一只眼，打碎了满口牙。

混在袁世凯军中的粘杆处暗谍觉得这人可能有用，买通狱卒伪装成宋长戎被折磨致死的假象，硬生生把人偷回了京都。

有道是，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庄亲王载勋觉得这是个有用的棋子，赏他精舍鲜衣、美食骏马、美婢拳谱，延请西医给他中牙，续骨，修养身心。

宋长戎的精神世界崩溃了。

就像汪精卫在狱中可以写出“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真到了享受过权力和金钱的快感后，卖起国来毫无负担。

宋长戎开始在庆王爷麾下卖命，专做些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聚拢起原来的坛下师兄弟，摇身一变倒成了官府势力。

人啊，都是复杂的。

此时宋长戎再见到当时的生死之交朱红灯，内心即难堪又抱着些期待：

只要你朱红灯也投了朝廷，那我宋长戎就不是孤身一人当了叛徒！

此间龌龊心思，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朱红灯虎目含泪，为眼前宋长戎的表演所欺，一时哽咽说道：

“人活着便好，好多老兄弟都去了，是我...是我...”

宋长戎眼见言语有效，内心振奋，表面却悲伤道：

“悟空师兄，我们当时真的选错了路...义和团又有几人？即反清又反洋，难道指望我们几个武夫带着百姓打翻全世界吗？我们错了！”

“我们...我们归顺了罢！抵抗洋鬼子才是大事啊！洋人入侵在即，我们如果还要内斗...”

“这大好河山，真要拱手让人吗？”

【主线任务三：炮打交民巷变更。神助义和团主要领袖：朱红灯受到了蛊惑，决心与清军联合。】

【世界线剧烈变动。】

【新主线任务三：请保证朱红灯在交民巷战役中存活。西方列强将在炮打交民巷开始后的七天内，自天津登陆。】

【任务奖励：修炼点数1000点，技能点数2点。】

【说英雄谁是英雄？五眼鸡岐山鸣凤，两头蛇南阳卧龙，三脚猫渭水飞熊。】

【支线任务：笼络宗师结束。笼宗师如飞蛾扑火，不奋起似水煮青蛙。天选者，你将何去何从？】

要遭！

周游内心一紧，背后惊出一身白毛冷汗。

眼下朱红灯为人所惑，一心想着神州为重，却是中了清廷的奸计！

清廷苟延残喘多年，眼下已经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为何英法美德等西方列强没想着直接瓜分掉中国，而是始终维持着清廷这一傀儡？

因为不破不立。

诸国离神州太远，军队数量和运力都是绝对的硬伤，凭借洋枪火炮，西洋教士，固然可以打的清廷灰头土脸，节节败退，但想要瓜分神州却还差得远。

维持表面秩序赚到的利益，要比打破秩序后民众起义蜂拥，偌大神州沸腾要多得多！

四万万人民可以接受剥削，但绝不会接受亡国灭种！

真有鲸吞神州之意的，仅有日俄这两个近处列强，但这两国各有弊端，短短二三十年内绝对不会真正全面动手。

就算不谈世界局势，仅仅从系统任务说起，那也是糟糕到了极点！

原来的主线任务攻破交民巷，换成了现在的保护朱红灯在交民巷战役中存活，看似难度下降，但却绝对不是这回事！

任务奖励直接翻了一倍，从500修炼点数涨到1000，技能点数如此珍贵的东西都从1点变成了2点。

系统任务就差把“朱红灯死定了，你准备给他收尸吧”写在系统介绍里了...

周游都想不到，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准备对朱红灯动手...

也许满清朝廷想趁机换条听话的狗，也许王五愤怒于张策投敌要动手，也许西方教蹦出来几只大主教，也许东瀛使馆里藏着几十个忍者搞暗杀...

周游内心苦涩，明知系统任务既然已经提前下了判决，朱红灯就不可能被自己劝动，但还是努力尝试道：

“大师兄，此事影响甚大，不如从长计议？”

朱红灯却摇摇头，叹息道：

“我意已决，佛祖说得对，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河山落于洋人之手？”

“只是对不起正谊兄...你于我等落魄时帮扶收留，我却...唉！”

王五听到这一声“正谊兄”，岂能不懂？

当即也红了眼眶，颤抖着说道：

“秀林贤弟...我王五在京城活了几十年，对这朝廷的了解可谓知根知底，入木三分。”

“清廷已经烂透了，没救了！”

“当年我三哥也是如此，因为国家危亡这四个字，和我说对抗洋人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放下一切次要的仇恨。”

“他自公车上书开始，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一心做那帝国糊裱匠，却因清廷内斗含冤而死。到了菜市口仍高呼‘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你是知道的啊...”

“结局又是如何？你...你要想清楚啊。”

朱红灯当即转头俯身，深深给王五拱手鞠了一躬：

“弟也不怕死。”

“对不起，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