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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奋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感觉全身瘫软、疼痛,连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腐臭味。
好像置身在粪坑之中。
但这里不是粪坑,而是一处幽深的洞穴。
洞穴从没有人打理清扫过,血污凝结,屎尿堆积,各种肮脏事物搅合在一起,发酵散发出来的气味让人闻着,闻之欲呕。
哇的。
陈晋侧着头,张口呕吐起来。
这一吐,把腹中沉郁积压的腌臜东西全部吐掉了,脑袋渐渐变得清醒。
接着记忆思绪开始回溯:
大乾朝。
新帝无道,龙脉沾染不祥,二世而亡;
于是天下大乱,诸侯割据,战祸频发……
前身本为读书人,自幼苦读诗书,想要金榜题名,一朝天下知。不料寒窗十余载后,正准备出关,博取功名,却听闻因为战乱的缘故,科举考试早已停摆了。
听闻此讯,犹如当头挨了一闷棍,失魂落魄的,顿时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他的性子从此变得更加孤僻古怪,不顾家人劝阻,执意离开村庄,到后山处,选个僻静地方,结庐而居,继续读书。
沉迷在书中的世界里,以此遁世,求得安宁。
书生孤身一人,又不会做饭,一日三餐都难以解决。
好在家人怕他饿着,每天会派个老仆送饭菜过来,倒也勉强支撑了下来。
三天前的晚上,这书生正在草庐内挑灯夜读,忽有人登门求助。
竟是个面若桃花的美少妇,体态婀娜多姿,身上衣裳多处破裂,露出白花花的皮肉。
她自称为“胡杨氏”,嫁在根山县城。不料夫家出了祸事,家破人亡。剩得她一个,慌不择路地逃亡至此。见有灯火,便求收留一宿。
书生观此妇楚楚可怜,听着那娇媚缠绵的声音,立刻心软了,收留了她。
是夜,美少妇登榻钻被。
开始的时候,书生是拒绝的。
随即被美少妇一口香气吹到脸上,他整个人便热血沸腾起来。又听对方说“害怕”,当即顺水推舟,做起了颠倒衣裳的好事。
这一发不可收拾。
接下来书生书也不读了,一味沉浸在温柔乡中,潮起潮落,不亦乐乎。
他的身子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削了下去。
为防草庐藏娇的事被人发现,老仆送饭时,书生都不开门的,只让把饭菜放在门口处,他一会再拿。
老仆知晓自家公子脾气,亦不生疑。
就这样,整整三天,日夜贪欢,被缠得骨瘦如柴,不成人样。
那胡杨氏却越发丰腴,容光焕发。
到了今天晚上,此女突然一把抓起虚弱不堪的书生,直往山上走,最后将他扔到一处洞穴内。
被这么一番折腾,书生气若游丝,眼看不能活了。
他却又绝处逢生,幽幽醒转。
只是再醒来时,已为“新人”。
消化着这番记忆,陈晋不禁苦笑不已。对于这个同名同姓的前身,只觉得可怜、可悲、又可气。
但很快,他无暇再去埋怨前身的愚蠢荒唐。
生死关头,倘若想不出办法,自己就得绝望地死去。
可能有什么办法?
被困在这副孱弱的身躯里,走不脱,逃不掉。
吱吱!
猛地一阵窸窣声响,有东西在黑暗中接近。
是老鼠。
一群老鼠!
它们要来噬咬啃吃自己的血肉……
想到这,陈晋不禁毛骨悚然。想挥手驱赶,胳膊却举不起来,根本无能为力。
他拼命张嘴,要发声叱喝:滚开,我还没死呢。
但竟发不出声响。
可恶!
我不想死……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念从心底涌起,终于有了反应。
下一刻,视野中倏然出现亮光,赫然是一盏造型奇特的青铜古灯。
此灯约莫一尺高,底座为一头趴伏的鳌;一尊面容粗犷的星君神像单足站立在鳌头上,一手执笔,一手捧墨,双眸眯成一线。
祂另一只脚则向上后踢,脚尖处巧妙地浇铸成灯器。
正是那魁星踢斗灯。
古时读书人多用此物,在灯下读书,以祈求文运高照,考试时能独占鳌头。
在另一个时空里,陈晋正是在古玩店接触了这灯,然后连人带灯出现在这儿。
如今魁星踢斗灯的状态颇为神异,其悬挂在陈晋眼前,并非实物,而如同一幅漂浮着的光影奇观。
光线柔和,氤氲成团,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七彩锦绣状。
吱吱吱!
与此同时,蜂拥而来的鼠群感受到了什么,受到惊吓,登时四散逃窜,不见了踪影。
陈晋如释重负,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再来仔细观察。
古灯亮着,可惜灯油明显不足,燃出来的火苗宛若豆粒大小,似乎随时会灭掉。
幸亏它没有灭,非常顽强地照出一点光,给这个陷入无边黑暗的男人带来了光明和暖意。
在七彩灯火的映照之下,陈晋忽而有了力气,双手支撑着坐起,挪动身子,往外爬去。
这一爬动,借着光线,看到四周的情况,不由心惊胆颤。
但见周围白骨累累,起码十多具尸身被遗弃到这里。
那妖孽,究竟害了多少人?
如果是一般的人,骤然见到如此可怖的景象,恐怕会吓得魂飞魄散了去。
不过陈晋有灯火指引,他的心神很快变得坚毅,手足并用地往外爬。
在这艰难求生的过程中,他感到十分疲惫。手掌、膝盖、小腿等处,被崎岖不平的地面摩擦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钻心的痛!
他几乎要放弃了,就想着躺下去,不愿再挣扎。
但此际,心头便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呐喊:
“我不想死!”
“我要活着!”
“好好活下去……”
于是又生出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信心,继续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爬到了洞穴的入口处,奋力把头探出去。
山风吹拂在他的脸庞上,有一种清凉怡人的气息。
又见月光皎洁,如水般倾泻下来。
正是八月,将近中秋。
陈晋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股劫后重生的狂喜填满心间。
“咯咯咯!”
猛地有娇笑传来。
“陈郎,你没死呀,那可太好了。”
月光之下,胡杨氏盈盈而立,笑靥如同刻画在脸面上的,看上去生硬而假。
她款款走来,纤细的腰肢扭动,好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口中含笑问:“陈郎,你看我美不美?”
陈晋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