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朝谢少游的紫金石砚

庾行月浅浅好奇了一下,随后对着庾盈雪干瞪过来的目光扯唇轻笑,“没事。”

如此招猫逗狗般随意的姿态让庾盈雪更加怒火中烧。

但由于她想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因此硬生生忍下了。

席间,庾父对风隋止很是恭敬,不停地招呼丫鬟们添酒布菜。

风隋止对谁都淡淡的。

“这是你喜欢的,多吃点。”他一边同庾父交谈,一边还能够极其自然地给庾行月夹菜。

仿佛这种动作他们早已做过千百次,不存在任何作秀的成分。

就连语气也没有以往那般刻意流露出来的宠溺。

庾行月看着碗里,风隋止给她夹的确实是她喜欢的。

“姐夫和二姐姐真是恩爱。”庾府的四姑娘由衷说了一句。

庾父虽不喜原配之女,但她若是能笼络到靖王,那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因此欣慰地抚了抚胡须。

唯有庾盈雪垂眸冷笑。

恩爱什么?都是假的罢了,最多三年,她亲自去给庾行月收尸。

没了人刻意作妖,一顿饭吃得还算祥和。

庾行月对庾府丝毫不留恋,因此吃罢饭便要走,林氏假惺惺地挽留了几句,一群人又簇拥至府门外。

她先上了马车,风隋止随后上来,马车内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

车轮声辘轳,车内则略显安静。

“其实你不用特意跑这一趟的。”庾行月率先开口,紧接着快速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风隋止双手环抱,倚在车壁上看着窗外,“你在庾府过的就是这种非打即骂的日子吗?”

庾行月微愣,意识到他是指方才庾盈雪要动手打她的事。

“我原本是要躲开的,不过还是多谢你出手相助。”

“躲开?”风隋止回眸,长眉微挑,“你就只是想着躲开?”

他轻嗤了一声,同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以前没见过似的。

庾行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什么问题吗?”

风隋止垂眸,落到了她的手上,“你应该打回去。”

庾行月摇头,“打回去是解气了,可那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所以,她们言语挑衅你,你也就直接不理会了?”

“嘴上说几句,又无法于实质上损害我半分,理她作甚。”

风隋止神色一言难尽,干脆闭口不再问了。

庾行月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些想法有什么问题,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把那几间铺子重新运作起来,运作的红红火火。

因此,从庾府离开后,她没回府,直接顺路半道下了车。

“王爷公务繁忙可先回府,妾身待会儿自己回去便是。”

马车内,风隋止看着她的背影进了一间名叫墨宝斋的古董铺子。

他没说什么,命车夫继续驾车。

墨宝斋位于京城西市的古玩一条街,顾名思义,卖的都是前人遗留下来的笔墨纸砚、字画书籍一类。

小小的一个铺子,挤在这里,只从外观就能看出来的窘迫。

据庾行月所知,这墨宝斋里卖的……

全是赝品。

上一世有一桩案子闹得非常之大,起因就是有人从墨宝斋买走了一方据说是前朝大书法家谢少游的紫金石砚。

“我要看砚台。”庾行月进去后直接便说道。

管事连忙将人引上楼,“这位夫人不知如何称呼?”

庾行月直接将铺面的契书拿了出来。

“东,东家?”

庾行月颔首,随着管事来到了专门陈列砚台的区域,大大小小有十几件。

“这些都是真迹?”

“真的不能再真了!”他打着包票说道。

庾行月斜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谢少游的那方紫金石砚在何处?”

“那方啊,今早才卖出去,说来也是巧了……”

“买主可是金石巷宋府的人?”

管事一惊,“东家瞧见了?”

庾行月没吭声。

上一世,宋府少夫人在墨宝斋买了一方砚台,以备公爹寿诞之礼。

可谁知,宋侍郎寿宴过后当晚,便于书房暴毙身亡,那方紫金石砚中墨迹半干。

仵作来验尸,死因却始终无法查明。

随后没过几天,宋府大公子也是离奇死亡,被下人发现时,眼睛还是瞪大的,所看的方向,那方紫金石砚静静地被搁在那里。

而那买了砚台的宋府少夫人,也在当天夜里被人发现溺亡于井中。

上一世这案子最后不了了之,始终成为了一件悬案。

紫金石砚被官府销毁,而卖出这方砚台的墨宝斋则免不了被牵连进去,官府来查时,又意外发现库房里大批的字画。

原来墨宝斋里卖的所谓“真迹”的字画,全是赝品,皆出自一个落魄书生之手,而后又细查下来,发现这里面的所有东西,竟没一个是真的。

当初因为这件事,庾父也被参了好几本。

而如今这铺子转到了庾行月名下,她可没有庾尚书那样的官位顶着,若后续出了什么事,只会让她更加举步维艰。

“东家,东家?”那管事见她始终没开口说话,不由问了两声。

庾行月抬眸,“我再问你一遍,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是真迹吗?”

管事被她看得莫名心虚。

“周管事,我不管你以前的东家是谁,可那都是以前了,现在这个铺子在我名下,你们的身契也都在我这里,你还要对我有所隐瞒吗?”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是真迹吗?”她声音发狠,周管事来不及细想庾夫人是否真的将他们的身契都给了出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东家,咱们这以前,从最开始的时候,干的就是倒卖仿品的事。”周管事压低了声音,“小的以为庾夫人跟您说了呢。”

这古董铺子是周氏给她的陪嫁产业里最赚钱的一个,若非心知这铺子往后绝对会出事,周氏万不可能甩手给她。

庾行月抬了抬手,“你起来吧,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你如今在我手底下做事,我这人最恨的就是底下人欺瞒,你以诚待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周管事起身,同时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实在没想到,新东家一副年轻稚嫩的模样,发起威来居然是如此迫人。

“这几天先闭门谢客,把这些东西先都撤了。”庾行月吩咐罢,又道:“楼下那些字画,都是出自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