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印象

这天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想到他,脑海里永远是回忆中的样子,永远的青葱少年。她惊异于居然能够清楚地记得他穿过的每套衣服。夏天的时候,他有件淡红透着粉色、棉麻材质的短袖衬衫,隐约有白色的细竖条纹在里边;一件浅蓝色的小格子短袖衬衫,还有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领子那里是棕色螺纹,还有冬天的厚羽绒服,一件上白下蓝的短款,下摆会更鼓些,看起来很保暖,却不显臃肿。。。。。。她仔细地回想,想要把她印象中他穿过的衣服一件件地摆在眼前。每想出一个模样,就不禁感叹,他怎么可以穿什么衣服都这么好看,甚至会去设想他父母的长相如何。父母也一定都是好看的人吧,又感叹他的妈妈一定很为自己生了一个这样漂亮的孩子而感到自豪。确实,他才上高一就一米七八的个子,高高瘦瘦,但又不是骨瘦如柴的瘦,肩膀的线条感觉直直的,在肩角处总是恰如其分地撑起衣服,更重要的是他从不像别的高个男生一样驼背。她想,他的身材应该就是按黄金比例造的吧?他的妈妈一定很精心地打扮他,让他总是一副帅气的模样。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红色,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青春期的男孩子大多荷尔蒙旺盛,总会有看起来头发油油的时候,可她从没见过他头发油腻的样子。他前额的头发会向上竖起,让人想起《灌篮高手》里的仙道彰,当然竖起的高度没有仙道那么夸张。嘻嘻,想到这里她偷偷地笑了一下。该怎么说他的五官呢?上学的时候也曾听到他自恋的说自己像吴彦祖,并被周围好友无情耻笑了回去,可她却真的觉得他像某位男星。她自己不好意思说出来,但在心里却笃定地认为他像陈冠希。若说五官像,细看却不像,嗯,印象最深的应该是神情像。是了,应该是笑起来左边嘴角上扬的那种带点调侃意味的笑。他总是那样歪着一点嘴笑,有点痞痞的样子。现在想来,她好像总是会被相貌痞痞的男生吸引,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太乖了有关系。

其实她对他的了解真的不多,因为他们并没有多少交集,除了在高一和高二的上学期在同一个班而已。高二下学期她从理科班转到了文科班。没有人会知道,她,一个理科差到不行的女生为了能再跟他待在同一个班而硬生生在理科班里熬了一个学期。直到理智告诉她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才决定转科,专科之后几乎就没怎么见过他了。繁累的高中生活让不在同班上课的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她本就是个内向的人,哪怕心里已经汹涌澎湃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转科之后,她曾借口找原来的朋友回了理科班一趟,那是一个下午第三节课后和晚自习之间的空当里,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看到他。真的,她,一个资深社恐人士,竟然进到不属于自己的教室里待了一会儿,这对于那样的她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好巧,教室里寥寥几人中居然有他在,并且还在自己的朋友后边。“啊,真好”,她想,来值了,能看到他了。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坐到他前边和以前的好友聊天,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头问他现在跟谁同桌。他告诉了她,居然是原来班里著名的放屁大王,引得她开怀大笑了一番。然后她就回去了,之后再也没有进过这间教室。

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象他是对自己有一点点好感的,但想想少的可怜的交集,就又苦笑着作罢了,她真的不喜欢自作多情。少得可怜的交集是多少呢?是她可以清楚地记得每次他们的交流详情!

她自己也很迷茫,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参加了军训的,但她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总想记起他军训的样子,可就像失忆了一样,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仔细想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极度内向的她,军训时都在极力回避和对面任何男生进行眼神接触,又怎么会大胆地看谁呢?她的眼神,呵呵,应该都落在远处了吧,或者天上?反正没有聚焦过,所以高中同学都说她眼神总是很迷茫。

那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呢?嗯,应该就是调位置的时候了吧。高中的班级为了照顾到所有的同学,每两周要向前移动一排并同时向右移动一组,除了第三、四、五排的同学。他们只需要往右挪一组,前后不变。这三排位置是专门留给成绩好的同学的,每次大考之后会按照成绩排名调整座位,美其名曰“光荣座位”。刚考入高中的时候,她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坐在第五排,也就是说,每两周她后边的两位同学都会变。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意识到,再过两周,那个帅气的男生就要调到她的正后方了。这期间她注意到他是因为某个老师喜欢让迟到的学生到讲台上唱歌。而有次他迟到了,被迫在全班面前唱了首杜德伟的《情人》。他唱歌很一般,她觉得。但被他的帅气形象吸引了。她当时并没听过这首歌,所以悄悄地问了同桌这首歌的名字。在那个年代,想听歌还不像现在那么便捷。除了电视上偶尔会放之外,只能购买磁带或CD。而她不舍得买磁带或CD,但这首歌她记了很久。当她家里第一次用上宽带实现听歌自由的时候,她想起来这首歌,下载了下来,现在这首歌躺在她的“怀旧”歌单里。

他学习成绩不太好,她却有个强项,是英语。在他坐在她隔一排的后方坐时,她清楚地记得有次英语课他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很明显他不会,她毫不犹豫转头告诉了后排的女生,那女生也迅速小声地告诉了他,这才避免了不会回答的尴尬,坐了下来。说完答案,她好像听到他类似抱怨后排女生没有快点给他说答案之类的话,让她有点失望,觉得他待人有点刻薄。

很快,他坐在了她的正后方。可她因为太紧张,从来没扭头跟他说过一句话。她还清楚地记得,课间她趴在桌上休息,听到他问她的同桌怎么她从都来不跟他说话。她呼吸都开始不稳了,只好继续装睡。第二天,他敲了敲她的肩膀,问她一道化学题。她看了一眼题,会做,二话不说直接扭头在演草纸上把解题步骤写了下来,递给他之后就又做自己的事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现在她想,真该看看他无语的表情啊。就听到他在后边小声说“这看不懂啊”,她乐了,觉得他可爱,看不懂也不敢再找自己问了,然后又有点着急,写得很清楚了怎么还不懂呢?

因为他个子高,所以那无处安放的双脚就经常搭在前排她凳子的横梁上。其实她也烦,但又会感叹谁让他这么高呢?有次正在课上,她连人带凳子猛地被他的双脚往前给蹬了一下,凳子和人整个平移向前挪了大概十公分的距离,来不及反应,她下意识地扭头怒瞪了他一眼,结果却看到他一副吃惊的表情和那句让她又气又笑的“你居然这么轻?!”从那以后他好像真的没再蹬过她的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