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渡鸦嘎嘎嘎

梁阳都城。

街头巷尾的店铺挂上营业的牌子，街边小贩挑着担子、挎着篮子，支起各种摊子，上面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嘈杂的人声汇聚在一起，如沸腾的热水一般。

一辆低调马车集市中缓缓驶过，马蹄走路声，车轮转动声皆被淹没在喧闹的集市之中，两刻钟后，马车从狭窄的巷路逐渐走到宽敞的大道。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了马车上的靛蓝色的帘子，马车主人的半张脸露了出来，他的下巴犹如白玉一般苍白，唇色淡淡，缺少血色。

最终马车在北辰王府前停了下来，北辰王府的管家站在大门口，早已恭候多时，他见到北辰王的车驾，便急忙迎了上去。

北辰王周世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气质阴郁，发丝如墨一般乌黑，皮肤透露出不健康的白色，面容缺乏血色，眉眼精致，睫毛细密纤长，看上去犹如玉人一般。

周世辰神情冷淡，他看着管家，用没有起伏的语气地说道:

“本王不喜欢吵闹，你吩咐下去，以后车夫们不准再走集市那条路“

“是，王爷，也是咱们太久没回来了，都城里很多地方变了样，之前常走的那条大道也变成了集市”

管家跟在周世辰身后，一同走入了宅邸大门，周世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下人们在他来之前，已经将府邸收拾了一遍，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和他走之前一样。

周世辰在正厅坐好，旁边的丫鬟端上了一盏热茶，他刚喝上一口，管家便弓着身子，站在他身旁恭敬地说道：

“王爷，上午宫里的人传来旨意，说皇上召您入宫觐见”

“本王这才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召见本王，看来这次回来，不只是参加中秋家宴那么简单啊”

周世辰冷哼一声，将茶杯撂在桌上，他让下人们替他更衣，并为他重新梳洗一番，周世辰披上斗篷后，便再次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咕噜噜的声音，惊起几只渡鸦，它们扇动着漆黑的翅膀，飞向天空，盘旋在血红色的宫墙之上，最终又落在周世辰的马车顶上，在渡鸦嘶哑的“啊啊”声中，周世辰走下了马车。

周世辰盯着这些渡鸦看了一会，渡鸦歪着头，也在用暗褐色的眼睛打量着他，周世辰用眼神示意随行的小厮，小厮立马心领神会。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再踏入这个鬼地方”

周世辰看着眼前的熟悉的皇宫，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糟糕的回忆，那些他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如细密的银针刺痛着他神经，他感觉身体更不舒服了。

“要赶紧回去才行”

想到此处，周世辰快步走到养心殿门口，李德运站在殿门外，见到周世辰前来，立马向他行了个礼，李德运起身后，弯着身子向周世辰说道：

“皇上还在和户部的两位大人商量政事，王爷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请王爷坐在这里稍等片刻”

说罢，李德运挥起手中的拂尘，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把椅子搬到周世辰身旁，周世辰收紧披风在椅子上坐好。

秋风卷携着凉意，拂过起周世辰的脸面，他眺望着远方高耸巍峨的宫殿，只觉得无趣与厌恶，正当他要收回视线时，他看到不远处，一只红色的纸鸢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漂浮在灰暗的天空之中。

是哪位宫娥？还说是皇兄的哪位妃子？竟然能做养心殿的偏殿放纸鸢。

还没等周世辰继续想下去，养心殿的门开了，两位户部的大人面容严肃地走了出来，他们向周世辰行过礼后，便离开这里。

“臣弟给皇兄请安”

周世奇从案牍之中抬起头，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北辰王，快步走到他的跟前，笑着将他扶起来。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多礼”

“即使是兄弟，也要恪守礼数”

北辰王从地上站起，他看着周世奇的脸上的笑容，他感到不适，他从小便觉他这位皇兄脸上仿佛戴着很多张面具，遇见什么人，便换上什么样的面具，犹如蒙上一层迷雾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不知皇兄召臣弟前来所为何事？”

周世奇转过身，从桌案上拿起来一封奏折递给了他，北辰王手伸过来时，他注意到周世奇的手腕上有一圈牙印，周世奇察觉到对方的视线。

周世奇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上的牙印，他好像陷入进美好的回忆之中，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幸福的弧度。

北辰王觉得他面具碎了，而且笑得很恶心，所以他立刻低下头看手里奏折，他不自觉的念出来了声。

“盛州科举舞弊”

“当地的考生甚至将财神爷搬进了贡院”

北辰王放下奏折，他抬起头，发现周世奇神情严肃看着自己，又变回了他所熟悉的皇兄，只听周世奇沉声说道:

“朕想命你全权处理此事，户部侍郎仲孙明，员外郎范睿泽协助，中秋之后你们便前往盛州”

“皇兄您也知道臣弟身体不好，恐难当大任，还请皇兄择其他人处理”

“……”

周世奇没有说话，他面色不变，只是在用不可抗拒的眼神盯着北辰王，他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他撩起披风跪下，将头磕在地上，说道:

“臣弟领命”

北辰王府内。

周世辰面不改色地将一碗苦得发酸的汤药喝了下去，丫鬟端来一盘果脯，他随手拿了两块，嚼在嘴里，脑海里想起皇兄那恶心又幸福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感觉皇兄有点不对劲，待口中的苦味消下去后，周世辰靠着椅背，随意地说道:

“我记得左丞相赵明贤，他的老家就是在盛州吧”

管家站在一旁，恭敬地回复了一句:

“是的，王爷”

周世奇冷漠地一笑，表情玩味地说道:

“狡兔死，良狗烹，许纯忠完了之后，又是他赵明贤，看来我这位皇兄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时周世辰的随行小厮走了过来，他跪在周世辰面前，说道:

“王爷，东西都处理好了”

“嗯，放在都城郊外的宅子里吧”

“是”

半个时辰后，北辰王府的后门，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上的堆积的东西被蒙上一层黑布，看上去犹如起伏的黑色山峦。

小厮从后门走了出来，坐上马车，与车夫说了几句话后，车夫甩动缰绳，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一阵强风吹过，黑布被掀起一角，起伏的“山峦”露出了它的山脚，那是一只金黄色的鸟笼子，其中关着一只被做成标本的渡鸦，它的眼睛折射着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