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太皇太后

何东所指的另一个朝廷，是汉朝的太皇太后王政君。

王太后依然健在，时年八十二岁。

当年，王莽做安汉公时，打算谄媚太皇太后，借口斩杀郅支单于的功劳，报告尊称汉元帝的祭庙为高宗，待太皇太后去世后，便能按照礼仪跟丈夫分享祭祀香火。

新朝建立后，王莽改太皇太后号为“新室文母”，断绝她跟汉朝的关系，不让她跟元帝一体享受汉朝的祭祀，把高宗祭庙摧毁，而另给文母太后盖一座祭庙。

落成之后，名叫长寿宫，只因太皇太后尚在人世，不称庙。王莽在长寿宫摆设酒席，宴请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到了之后，看见孝元祭庙被彻底废弃，无法收拾，惊骇悲恸。

王莽知道太皇太后内心怨恨，凡是可以取悦讨好她的手段，全部使用。然而，太皇太后愈发不高兴。

汉朝的宫廷服装，都用黑色貂皮，王莽下令改穿黄色貂皮。汉朝以正月一日作为元旦，王莽改十二月一日作为元旦。汉朝每年十二月举行腊祭，祭祀天地神灵，王莽改在九月举行。

太皇太后令她的官属仍穿汉朝的黑色貂皮，在长乐宫内，仍使用汉朝的礼制。

因此，朝野皆知，皇宫之内，尚有太皇太后保留的汉朝制度。

何东修书一封，命人送给京城的武卫将军耿纯。

......

京城常安，常乐室，长信宫。

“婕儿来拜见姑奶奶。”

王婕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乖巧地行礼。

刚才，耿纯找她，告知何东的嘱托，让她前往长信宫。

王莽知道老太太很喜欢这个侄孙女，让她每天都前往长信宫，给老太太请安，她驾轻就熟。

“婕儿来了。”

殿中，坐着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尽管身形瘦小，脸上皱纹密布，却雍容淡雅，自有一股威严之意。

她就是历经西汉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及太子刘婴的王政君，王家起飞的关键人物。

王婕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奶奶，今天气色很好。”

王政君道：“老而不死，何好之有？”

“不要老说这个字，姑奶奶长命百岁！”

王政君淡然一笑，以她的经历，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看透了。

“婕儿，今天过来找姑奶奶，何事？”

王婕心中大惊，脱口而出：“没事，就是来给姑奶奶请安，陪姑奶奶闲聊。”

王政君母仪天下十六年，成为太后及太皇太后六十年，幕后掌控帝国多年，早已成精了。

王婕今天带着心事，与往日稍有不同，她一眼便已看穿。

王政君笑了笑：“说吧。”

王婕心事被揭穿，略显慌乱，道：“姑奶奶，何东让婕儿找你，讨个追赠。”

“追赠，何东？”王政君想了想，恍然大悟，“就是你那个未婚的夫婿。本宫早已不是太皇太后，哪能追赠！”

“你们找错人了，去找你父皇才是！”

王婕轻靠过来，拉着老太太的手，撒娇道：“不找他，就要姑奶奶追赠。”

王政君神情凝重：“追赠？他什么人故去了？不会是要本宫追赠何武吧？”

何武之事，已盖棺论定，若她追赠，岂不是否定王莽？

王婕道：“不是他父亲，是他师傅，乃汉朝名将陈汤，二十多天前身故，葬于延陵，父皇追赠他为破胡侯。”

“何东深感师傅大恩，欲尽孝道，想在陵区内建祭殿祭祀，侯爵只能建祠堂呢，他为其师傅，向姑奶奶讨要追赠。”

不是何武就好，王政君松了一口气。

陈汤？

王政君记忆深刻，当年，他出兵斩杀郅支单于，威震西域，被她儿子汉成帝赐为关内侯。

四年前，王莽还以此事为由，将她夫君汉元帝的庙号尊为高宗。

“大汉朝最后一位名将，陨落了。”

她抬头仰望，喃喃道，脑海中，追忆着当年之事。

良久，她注视着王婕，温和道：“何东孝心动天，本宫岂有不成全之理？况且，陈汤战功显著，确实可得此哀荣，本宫追赠他为破胡公，可建殿祭祀。”

说罢，她提起笔，亲手写下一封策书，盖上太皇太后印玺。

怔怔看了策书很久，她伤感道：“本宫的策书，四年来第一封，可惜，没能加盖国玺。”

国玺即传国玉玺，王莽称帝前，派王舜讨去了。

王婕再三拜谢，欢天喜地离去。

......

三个月后。

何东带着刘怜，进入京城，回到厉信侯府。

厉信侯府即是原氾乡侯府，里面什么都没变，就是外面的名字变了。

侯府的管家，带着一众下人，在府门恭候。

见到何东，众人皆伏地痛哭。

何东急忙跳下马，扶起老管家，并招呼众人起来，道：“我离开侯府，两年有余，感谢诸位，尽心打理侯府。”

老管家抹着泪：“公子，何出此言？我等蒙受侯爷恩情，打理侯府，乃是本分。恭贺公子，加官进爵，侯爷可含笑九泉矣。”

说罢，连忙招呼何东与刘怜进府。

刘怜第一次进京，满眼新奇，及进入侯府，见亭台楼阁，甚为辉煌，园林山水，颇为别致，不禁眉开眼笑道：

“师弟，你便是在此地长大？”

“诺，师姐，我带你四处转转？”

“好啊！”

一炷香后，他们回到厅堂，管家早就备好香茶。

他看了一眼刘怜，迟疑道：“公子，你的侍女，已安排妥当，请公子过目。”

何东一愣，侍女？

他来自现代社会，不习惯被人侍候，当初，以守孝为名，将侍女都赶走了。

现在，以厉信侯的身份，不用侍女，好像与社会格格不入。

他眼珠一转，道：“我在外带兵，习惯不用侍女。这样吧，让她们服侍师姐。”

管家应诺后，转身离去。

“师弟，我也不用侍女。”

刘怜素来自己生活，身边有人侍候，反而不习惯。

何东笑道：“师姐，你是大汉朝公主，没几个侍女，外出便没有排场。这些侍女，你留下吧，我出门带着卫兵。”

大汉朝公主？

刘怜撇撇嘴，她才不稀罕，但她不知道京城的社交礼仪，只得接受何东的安排。

“师弟，我想去皇宫看看。”

那里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父母居住过的地方，虽然她与父母的感情不深，但还是想去缅怀一下。

何东挠了挠头，这个将他难住了，皇宫重地，岂能随意出入？

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虽可以公开，但毕竟敏感，宫内还有她的亲奶奶太皇太后王政君呢！

他突发奇想，是不是，该让她们祖孙相认？

相认事小，但以老太太的为人，岂能亏待了亲孙女？由此带来的政治风波，是否可以承受？

他心里细细衡量着。

刘怜见他一言不发，苦思冥想，心知此事令他为难，也不催促，拿起茶杯，静静品茶。

这时，守卫禀告，睦逮任驾到。

何东猛然一惊。

不知怎的，他对于出门迎接王婕，始终好像有心理障碍，便吩咐管家接她进来。

此刻，他内心紧张万分，王婕进来之后，见到刘怜，不知道会爆发怎样的情况。

到时候，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