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治伤

且说岳不群夫妇为救令狐冲下山追赶桃谷六仙,却不料六怪轻功实在高明,只早了片刻,便再也寻不到他们踪影,以至于追错了方向。待回头再找,寻到了另一边的白马庙时候,听到庙内有人说话。

进入庙内,见一个极其肥大的和尚此刻端坐于地,脑袋上热气蒸腾,竟然是在全力运转内功为令狐冲疗伤。待岳不群夫妇进庙时候,不知道是忌惮停手,还是力竭,大喊一声后竟然咕咚一下向后栽倒,片刻才爬起身来。

令狐冲睁眼忽然见得师父师娘,连忙起身,哽咽道:“师父,师娘!弟子......”刚要开口,却不料方一着急,内息不稳,体内许多股真气顿时鼓乱,胸口如遭重击,闷哼一声,便脸色煞白险些倒下身去。

仪琳见到令狐冲伤重,仿佛回到了衡山一般,急忙心疼的替他开口:“弟子仪琳拜见岳师伯,令狐师兄受了重伤,体内有四股真气作乱,我爹爹正在帮他疗伤。”

岳不群亲眼见到令狐冲被那仙鹤手陆柏重重一掌击飞,又被桃谷六仙抓走,如今他虽然面容苍白,精神确是尚可,心中一松,只是外人在场,一时无暇询问,向那和尚一拱手,问道:“多谢大师为我徒儿疗伤,请问大师上下如何称呼?”

那肥大和尚道:“我叫做不戒和尚,给我女婿治伤,倒是不用你谢我。”

岳不群不明他底细,听他说甚么“女婿”,只道是戏言,不动声色道:“大师说笑了。”转首又对仪琳道:“仪琳师侄,不须多礼。你来华这里,是奉了师尊之命么?”

仪琳脸上一红,又想起父亲方才“女婿”之言,低头道:“不是。我......我......”

那不戒和尚只道女儿害羞不好意思说话,当即替他开口道:“我没说笑啊,我是带着女儿来找我女婿啦。我女儿日思夜想的记挂着令狐冲,想嫁给他当老婆,就算嫁不成,跟他生个美貌的小尼姑也行。”

此言一出,庙中众人皆是瞠目,仪琳更是脸色羞得通红,晶莹的皮肤似乎要滴出血来,如蚊蝇般的声音讷讷道:“爹,你......你又胡说什么....”眼见庙外忽然又进来许多人,看服色都是华山弟子,顿时羞得再也没了声音,只是搀扶着令狐冲的手,似乎怕他摔倒,却不舍得松开,看得岳不群夫妇眉目皱起一团。

此刻进入庙里的一众华山弟子,正是一路从山上追下来的岳灵珊,劳德诺,梁发,施戴子,高根明,陆大有,林平之等人。

此刻进入庙里,眼见岳不群夫妇和令狐冲都在,便都规规矩矩站了,也不敢多言。

只岳灵珊看见一个美貌小尼姑紧紧挨着令狐冲,挽着他胳膊不松手,眉毛嘴巴顿时皱了起来,只看着令狐冲衣襟前染血,脸色苍白,显然被那嵩山派的老头陆柏打的重伤,当即三步做两步,便到了令狐冲身旁,搀起他另一边手,却扭头对着仪琳道:“我扶着师兄,你放开罢!”

仪琳见她声音不悦,连忙松手放开,低声道:“姊姊,你......”

却听岳灵珊哼了一声,低声道:“不要脸!”

仪琳本就羞满脸涨红,被她一骂,顿时再也呆不住,也不敢还嘴,只怯怯的躲到了不戒和尚身后。

不戒和尚眼见女儿低头往外拽着他衣服,显然是不想在这里了,便即转身向外走,眼见令狐冲不动,又回头道:“小女婿儿,这就走吧,你是没俊的很,你跟他在一块儿,我可不大放心。”

令狐冲眼看师父师娘眼色不善,强忍着内气翻腾,连忙道:“大师爱开玩笑,只是这等言语有损恒山,华山两派令誉,还请住口。”

不戒愕然道:“甚么?好容易找到你,救活了你性命,你又不肯娶我女儿了?”

令狐冲正色道:“大师相救之德,令狐冲终身不敢或忘。仪琳师妹恒山派门规精严,大师再说这等无聊笑话,定闲,定逸两位师太脸上需不好看。”这一句话挺着伤势说出,却是再也压不住体内腾乱的真气,一口血涌到嘴里,又强行咽了下去。

不戒站定搔头道:“琳儿,你.....你.....这个女婿儿到底是怎么搞的?这......这不是莫名其妙么?”

仪琳双手掩面,叫道:“爹,别说啦,别说啦!他自是他,我自是我,有......有.......什么干系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向山下急奔而去。

不戒和尚更是摸不着头脑,呆了一会儿,道:“奇怪,奇怪,见不到他时,拼命要见。见到他时,却又不要见了。就跟他妈妈一模一样,小尼姑的心事,真是猜想不透。”眼见女儿越跑越远,当即追了下去。

见得仪琳和不戒和尚离开,令狐冲终于忍不住伤势,嘴里的血迹顺着嘴边溢出,慢慢软倒在小师妹身上。

眼见令狐冲突然软倒自己身上,嘴角也是溢出鲜血,岳灵珊急忙道:“爹爹,爹爹,快来看大师兄!”

岳不群将令狐冲放到地上,再看时,只见他从脖颈到胸前,全是鲜血,呼吸低微,已是进气多,入气少,眼见难活了。

原来方才不戒和尚给他治伤时候,被突然进庙的岳不群夫妇打扰,提前住手,并未能成功压制住桃谷六仙注入他体内的四股真气。此刻这四股真气跟不戒和尚注入他俩体内的两股真气有冲突起来,顿时再难抑制。

岳不群伸手按住他后心灵台穴,欲以深厚内力为他续命,甫一运气,突觉他体内几股诡异之极的内力反击出来,险些将自己手掌震开,不禁大为骇异,随即又发觉,这几股古怪内力在令狐冲体内竟也自行互相撞击,冲突不休。

再申掌按到令狐冲胸口的膻中穴上,掌心又是剧烈的一震,这一下岳不群惊骇更甚,但觉令狐冲体内这几股真气虽然较自己的紫霞神功略逊,但只需几股合而为一,或是分进而击,自己便不好抵挡。

再仔细辨认,察觉他体内真气共分六道,四道稍弱,两道较强,每一道都甚是怪诞。撤掌寻思:“这真气共分六道,那四道弱一些的自是那六个怪人注入冲儿体内的了,这两道强一些的,当是那不戒和尚所为,该是为了压制那四道真气,却未尽全功,反而和四道真气一并冲突起来,令的冲儿伤上加伤,伤势却又重了许多。令冲儿吃尽苦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岳夫人见丈夫停手思索片刻后抬头,显是有了眉目,便问:“冲儿怎样?伤势有碍么?”

岳不群将他体内有六道旁门真气互斗的情形说了。

岳夫人道:“须得将这六道盘门真气一一化去才是,只不知还来得及吗?”

岳不群泰斗沉吟,过了良久,道:“师妹,你说这六怪如此折磨冲儿,是甚么用意?”

岳夫人道:“想是他们要冲儿屈膝认输,又或者逼问我派的生命机密,冲儿当然宁死不屈,这些丑八怪便以酷刑相加。”

岳不群点头道:“照说该是如此,可是这六怪和咱们夫妇并不相识,并无仇怨。他们被是嵩山派杀了一人,却擒走冲儿,那是为了甚么?”

岳夫人道:“只怕是.......”随即觉得自己想法难以自圆其说,摇头道:“不对的。”

夫妇俩相视不语,各自皱起眉头思索。

岳灵珊插嘴道:“华山派武功,天下知名,这六个怪人擒住了大师哥,或许是逼问我派气功和剑法的精要。”

岳不群道:“此节,我也曾想过,但冲儿内力修为,并不高明,这六怪内功甚深,一试便知。至于外功,六怪武功的路子和华山剑法没有丝毫共同之处,更不会由此而大费周章的横加逼问。”

岳夫人听他语气越来越是肯定,和他多年夫妇,知他已解开疑团,便问:“那到底是甚么缘故?”

岳不群脸色郑重,缓缓道:“借冲儿之伤,耗我内力。”

岳夫人猛然醒悟道:“不错,你为了要救冲儿之命,势必要以内力替他化去这六道真气,待得大功将成之际,这六个丑八怪,突然现身,以逸待劳,便能致咱们死命。”

顿了一顿,有道:“幸好现在只剩五怪了。师兄,之前在山上,他们明明已将那陆柏擒住,何以冲儿以性命威胁,便又放了他?若是陆柏死在华山,只怕嵩山派不会跟我们善罢甘休!”想到先前陆柏被那四怪擒住手脚,差点撕成四块,兀自心有余悸。

岳不群道:“我便是由这件事而想到的。陆柏杀了他们一人,那是何等的深仇大恨?但他们竟然怕冲儿自杀,便放了陆柏。你想,若不是其中含有重大图谋,这六怪又为何受冲儿要挟?”

岳夫人喃喃的道哦:“阴险之极!狠辣之极!”寻思“这四个怪物,差点将陆柏撕裂,下手之狠,武林中罕见罕闻。封不平要夺掌门的事情,虽然被正儿暂时化解,只怕后面还有些麻烦。若是这六个怪物再来再来挑衅生事,只怕不好应付。”师哥所料,必是如此。说道:“你不能以内力给冲儿疗伤。我内力虽远不如你,但盼能暂且助他保住性命。”

说罢便要为令狐冲疗伤。

却见岳不群摇摇头道:“不行的,没用。这些旁门真气甚是了得。”

岳夫人道:“只有你的紫霞功才能消解,是不是,那怎么办?”

岳不群道:“眼下只有见一步,行一步,先给冲儿吊住性命再说。”微顿又看向妻子道:“就算真气有所损耗,只要我们用出底牌,也不见得就怕的谁来!”

岳夫人听此也是望向师兄,点头道:“不错,咱们练了这么多年,也该找人试试手了。”

岳不群当即重新盘坐于地,左手轻按令狐冲后心灵台穴,右手按住他膻中穴,运起紫霞功,便要先将他体内六股内力压制住,然后再逐一消解。

此时天色已然漆黑,众人也便在庙中一侧点起火堆,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