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山城

又是两日过去，秦煜翻过一座土丘，视线里遥遥出现一座城池。城池四方营垒，高大的玄色砖石城墙尽显森严，宽阔的护城河绕城流动。

秦煜隐藏在灌木丛里，望着这座城池，立即精神提振。这几日路面上越发清晰湿润的车辙人痕，无不告示着秦煜，丘里县的官员士卒就是逃往了这里。

“这座城池应该就是毗邻丘里县的安山城。”秦煜看着这座宏伟城池，顿时想起来这座声名远播的城池名字。

秦煜此世虽然只是个未出过远门的小喽啰，但是对于安山城还是知道的，因为他所处的虎威山以及一路追踪的丘里县其实都是安山城的管辖区域。

“这一路上山魈基本上再未出现过。”秦煜想到：“难道就是因为接近安山城了？”

多想无用，要想知道真实情况，还得亲自去看看。于是秦煜再度起身，目标明确地赶向安山城。

很快他就来到安山城不远处，出于谨慎秦煜没有冒然靠近，而是藏在树丛后，远远地观望起来。

目之所及，安山城的城池垛墙后面兵甲森严，哨兵手持弓弩警戒城外，一列列士卒着重甲持戈矛巡游保证城墙的安全。

城门口的牌匾上，澄河门三个字庄重威严，一座吊桥放下，将护城河外与城池连接起来。吊桥上，一批批城民从城中出来，或到外面的田野农耕，或去河塘收拾鱼获。

秦煜悄然来到田野边，近距离接触这些农夫渔夫，在他们的攀谈里终于搞明白了安山城的现状。原来安山城成功抵御了山魈群的袭杀，丘里县众人也的确是逃往了这里。

……

秦煜将刀弓藏在一处隐蔽树下，而后带着怡儿、小白虎以及昏迷的女人来到安山城门口。

安山城门两侧，各自队列重甲士卒，正一一搜查进城之人的货物。还有数名刀笔吏坐在木桌前，一个个记录这些进城之人的身份信息与进出安山城的时间。

秦煜前面排着七八位农夫渔夫，背篓里的东西也格外简单，不是粮食就是鱼获。只有秦煜一个人怀抱小姑娘，背负大姑娘。

城门口的士卒、刀笔吏与进城的城民都不时地将目光投向秦煜，对他这种模样感到好奇。秦煜视若无睹，只是心中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无法进城——因为秦煜忽然发现这些城民全部都有表明自己是安山城城民的身份令牌，但是他没有。

很快进城的队伍就排到了秦煜。

军队什长是个强壮的男人，他腰别砍刀，铁盔下威严的眼神紧盯秦煜，伸出手：“身份令牌。”

“我是柯努村人氏，没有安山城的身份令牌。”秦煜坦言相告，“敢问军士，我该如何才能进城？”

秦煜此言一出，城门口的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身后排队的城民们顿时议论纷纷，门口记录的刀笔吏也都诧异惊奇地看着秦煜，数十名重甲士卒也齐齐盯住秦煜。

“柯努村人氏？”什长声音惊异，他扫视秦煜修长的身躯，“前日，丘里县众人告诉我们，柯努村早已经被山魈屠戮一空，尸横遍野。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背后的女人，还有这孩子又是什么身份？”

什长的疑问一个紧接着一个抛向秦煜。

“我藏身在郎中家里地窖之中，避过了山魈们的搜查。身后背着的这位是拙荆，这孩子则是郎中一家托付给我的孤女。”秦煜有条不紊，半真半假的说道。

“原来如此。”什长颔首，认同了秦煜的说法。他伸手拍了拍秦煜的肩膀，赞叹道：“柯努村距此五百里路，你孤身一人背负病妻，怀抱邻里孤女。能不离不弃，一路安然走过来，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好样的。”听着什长的话语，其余众人也面露赞许。

“过赞了。”秦煜摆手推辞，而后又问：“大人，我该如何才能进城？”

“这个简单，你去徐先生那里缴费登记一下，他会给你身份令牌的。如果你不需要身份令牌，也可以简单缴个入城费，但是这只能准你入城一日。”什长看秦煜很顺眼，便和蔼地多说了几句。同时他伸手虚指后面一个中年书生的位置，示意秦煜过去。

“多谢。”秦煜拱手道谢，正准备过去的时候，什长忽然又道：“年轻人，你的体质与品性都不错。等你找到地方安顿好她们以后，你若是想要投军从戎，可以来北营寻我。记住，我叫陆阚。”

秦煜转身再谢陆阚，这才来到徐先生那里。他自然不能只进城一日，为获取安山城的身份令牌，秦煜将身上仅有的三两银子都交了。

徐先生详细询问了秦煜年龄与身份，又连带着将他背后的女子与怀里小姑娘怡儿一一记录在册。秦煜这两日已经问过了小姑娘的姓名，她叫李怡儿。而背后面昏迷的女子，秦煜直接随意编了个名字，叫林采薇。

登记完身份姓名以后，徐先生又将三人画像简单绘在书册上面，最后他身后的雕刻工人将刻着姓名与编号的身份令牌递给了秦煜。

秦煜接过身份令牌，便走进了安山城。

安山城澄河门进去，前方不远位置就是军队北营，校场骑兵操练、步兵练刀，喊杀声直冲云霄，满是肃穆铁血的氛围。

秦煜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只看见先前进来的城民皆是沿着道路往南走，在下一个路口处，有的人朝东走进街巷，有的人则是继续朝南走。

秦煜跟着他们一起，来到十字路口位置。他这几日识字小有成效，此刻看向东边道路的路牌，发觉这横贯安山城东西方向的是提署路，沿途皆是宽敞的大宅院。

他转而继续往南走，沿途看见成片的普通宅房，篱笆和泥，做成大半人高的院墙，院里房屋灰门褐瓦，用丝棉纸糊成的窗纸拦住外来人窥探里屋的视线。

秦煜依旧没找到自己可以去的地方，他只能继续朝南走，很快他就看见一片桦树林，枯黄的叶片在风里哗啦啦作响，而在树林中间是一片湖泊，湖水澄澈干净，甚至看得见有游鱼在其中游弋。

秦煜此时身无分文，根本没地可去，此刻看见这处地方，便想也不想就走了进去。他寻到一处避风的地方，席地坐下来休息。

“这些日子只顾着逃亡，倒是忘了去找些钱财。”秦煜有点苦恼，但是实际上他之前也的确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幸能找到一座正常的人类城池，因而哪里会想到要在危机四伏的逃亡里去找钱。

秦煜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姑娘李怡儿小小的脸上灰扑扑的，稚嫩的眉宇间都是疲倦虚弱。不光是李怡儿，小白虎也没精打采的。这让秦煜有点心疼。

叹息一声，秦煜取下毯子垫在地上，将背上的女子也放下来，而后将李怡儿与小白虎放在这女子身侧，再替她们盖上被子，让她们好好休息。

至于秦煜自己则只是就地盘坐，他身强力壮，满身怪力。他之前的虚弱早已经在这段奔逃时间里得到了恢复，只不过这几日的奔逃使他有些疲倦罢了。

“干粮也基本上没有了。我得尽快找个活计，不然非得饿死在这安山城里。”秦煜心中盘算着，他现在虽然逃离了山魈四伏的荒郊野岭，但是依旧不能停下努力求活的脚步。

“实在不行，我就去投军？”秦煜回想起之前澄河门什长陆阚抛给他的橄榄枝，有点心动。他现在对安山城的情况一头雾水，找不到活计的情况下，去投军也许是不错的出路。

秦煜拿出点冷硬的干粮垫了垫肚子，决定稍事休息就带着林采薇还有李怡儿、小白虎去问问那位什长陆阚，他如果去投军的话具体会有什么待遇，到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军营生活。

如果只是秦煜自己一人，那他都好办许多了，直接去投军就是了。不过他现在不仅要考虑自己的冷暖温饱，还需要考虑这一大两小。

如果投军以后，便一点也顾不得林采薇她们。那么秦煜显然是不能接受的。林采薇还昏迷不醒，李怡儿也没有自理能力，放任她们独自待着，那她们是必死无疑。

“唉！北军营操练的规矩森严，恐怕我一旦投身进去，他们绝不可能放任我随意进出北军营，那时候我怕是也只能顾得了在军队里的自己了。”想到这里，秦煜心里对于自己投军的路子已经不太抱有期望了，“而且陆阚也说得很清楚，应该在安顿好林采薇、李怡儿与小白虎以后，再去投军。”

秦煜伸手勾了勾瓷娃娃似的李怡儿的小脸蛋，忽然忍不住轻笑一声：“还真是一切都为了孩子。”

天空中的暗红月亮忽然黯淡许多，天地间陷入晦暗不明的黏稠夜幕里。一阵冷风吹过来，李怡儿咳嗽一声，秦煜急忙脱下外衣披在小姑娘身上。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际的暗红月亮，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秦煜早就发觉这暗红月亮好像是以前太阳与月亮的统一体。

暗红月亮每天十二个时辰都不会消失，每天都是先从东边移动到西边，而后在西边落下，东边就立时又升起来。

不过即使暗红月亮一直都在天上，但是不同的时间段它也是有区别的。它有极其明亮的时候，也有特别晦暗的时候。这分别对应着以往的白日与夜晚。

秦煜这些天一直都是据此区别来判断时间的。

“天黑了。”秦煜看着晦暗的暗红月亮，意识到这是夜幕降临。

反正闲来无事，秦煜取出来怀里的萤石，借着月光与荧光，取出笔墨纸张，开始了自己抄书大业。这些日子，他抄书已经极有成效，许多基本的字符他都能写能识，明悟它们代表的意思了。

而且愈是理解其中内容，秦煜就愈发感觉到秘卷中具有浩瀚知识，愈发断定命师修行就是一条通天大路。

抄书抄书！秦煜奋笔疾书。

按照这个进程继续下去，他觉得最多小半月时间，他就能够彻底弄清楚秘卷里面的内容了。

一想到这里，秦煜就抄的动力十足。

大约抄了三张纸，秦煜忽然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靠近自己这里。他抄书的动作停止，神色淡然地将秘卷重新揣进了自己怀里。而后迅速将那三张抄本纸也塞进怀里，随即瞬间对其进行了转换。

最后，秦煜才有条不紊的把笔墨纸张与萤石一一收拾好放进包袱里。

做好这一切以后，没多久，秦煜就看见转角位置有一群醉醺醺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视线里，他们身形晃荡，脚步虚浮。

这些人大声嚷嚷，嬉笑斥骂。他们似乎对于这里格外熟悉，因此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路，一直都没有发现秦煜几人。

等到走至近前，才有人忽然瞧见隐没在夜色里的秦煜，他被似乎是忽然出现的秦煜给惊了一跳，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结果就把身后一个醉汉给撞进了湖泊里。

“噗通！”

醉汉意外地掉进湖里，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嘴里立刻就猛灌了几口冰水，呛得他胸口气闷，窒息感顿时涌上来。

“救…呜呜咕噜噜噜……”

醉汉很快沉进湖里，只有两条手在湖面上使劲扑腾，眼见着就快要沉进湖底。他的这些同伴才终于反应过来，不过他们俱是醉酒之人，行动迟钝，愣是忙活了半天，却一点有效行为都没有。

秦煜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扯过旁边那个先前被自己惊吓到的年轻人，把他的衣物撕扯下来，随后沾水弄湿拧成一股绳，将其一头甩到湖里醉汉手边。

“抓住！”秦煜大喝一声，声壮如雷。

旁边的这群醉汉立刻吓了一大跳，被秦煜突如其来的雷吼吓到，心脏都跳快了几分。这个时候，那个被秦煜扯烂衣物的年轻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抱着自己赤条条的上身，冷得打了个哆嗦。

溺水男人抓住了衣物，尽管意识不清醒，但是在求生欲的本能驱使下，他下意识死死抱紧这救命稻草。

“上来！”

秦煜沉声发力，猛然将这男人拽到了岸上。然后按着男人胸膛，逼他吐出灌进肚子里的湖水，男人缓了半天，才浑身哆嗦着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