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康熙十五年 佟家

康熙十五年，春。

陕西王辅臣和福建耿精忠先后投降，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平定三藩推进了一大步。

孝诚皇后崩逝两年，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让玄烨确定继后人选，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新后正位中宫，也能稳定前朝。

下朝之后，玄烨被太皇太后召唤到慈宁宫小坐。

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二十三岁身材中等偏高，身体挺拔，他的眼睛不是很大，但目光较为深邃有神，皮肤白皙，鼻子挺拔，气质不凡，英姿勃勃。玄烨是大清第二位少年天子，他自亲政以来，兢兢业业，誓要把大清王朝推向鼎盛。

太皇太后再次提起册立继后，玄烨又沉默不语，太皇太后无奈地摇摇头：“祖母知道，你和先皇后伉俪情深，但你才二十多岁，不册立继后如何安定后宫？”

太皇太后虽年事已高，但岁月沉淀出一种独特的威严与庄重。她的面庞布满岁月的痕迹，皱纹如沟壑般纵横，却难掩曾经的风华。双眸虽有些浑浊，却依然透露出睿智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花白的发丝整齐地梳于脑后，发髻上点缀着素雅的饰物。她的嘴唇微微抿着，即使不发一言，也让人感受到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身着庄重的服饰，色彩虽不艳丽却尽显高贵，衣袂飘飘间，仿佛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荣耀。

“皇祖母，您不知道……”

“祖母都知道。”太皇太后打断了他的话，“祖母是过来人，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惜……玄烨，祖母不希望你也这样。先皇后固然可怜，但悠悠岁月，你可以把她放在心里，不可为了她郁郁寡欢，伤心，伤身。”

“祖母，孙儿明白。”玄烨点点头。

“哀家觉得，钮祜禄·丽姝，可为继后！”

“怎么会是丽姝？”玄烨心中一震，“她可是遏必隆的女儿，鳌拜的干女儿。”

“正因为她是罪臣之女，如今立她为皇后，才能彰显你作为一国之君的气度。”太皇太后解释道，“不过，你若不喜欢丽姝，可以先封她为妃，祖母又替你看好了一位高门贵女，让你作为继后人选？”

“是谁家姑娘？”

“是，佟佳·攸宁！”

玄烨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拱手说，“但凭祖母做主。”

“那就先册封丽姝为昭妃，待入宫，再确定继后人选。”太皇太后说。

玄烨走后，一位五十多岁嬷嬷打扮的女子端来一盏茶，来人正是太后的陪嫁侍女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十几岁就陪着太皇太后嫁来大金，那时候还没有建立大清国，四十年风风雨雨，她都陪在太皇太后身边。

苏麻喇姑放下茶水。绕到太皇太后身后，给她按摩着肩膀：“格格，您放心，皇上跟先帝不一样，在皇上心里，江山社稷永远排第一。”

“可哀家一想到太宗皇帝为了姐姐宸妃，伤心欲绝，福临为了董鄂妃要死要活的样子，哀家就心有余悸，赫舍里·萱儿崩逝的那一天，玄烨伤心欲绝，哀家怕，他也一蹶不振。”太皇太后沉沉地说。

“格格，这不都过来了吗。”苏麻喇姑安慰道，“奴婢观皇上的神情，忍不住的笑意，看来皇上似乎对佟家小姐很满意。”

“那孩子自小才情出众，长得温柔可人，哀家也喜欢。再说，玄烨的后宫里除了丽姝。还没有家世显赫的嫔妃，所以，哀家属意她进宫，平衡前朝后宫的势力。”

“还是格格思虑周全。”苏麻喇姑说，“格格。大清和皇上有您，是莫大的福气啊。”

“就你会说话。”太皇太后笑笑，然后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如果能选择，哀家宁愿在科尔沁草原上驰骋一辈子……”

佟国维府。

佟府大门巍峨，朱红门上铜钉锃亮，门环古朴，门前石狮子威武。入府，前院宽敞，青石地面，两侧回廊蜿蜒，廊柱粗壮且有精美雕刻。正房高大，黑琉璃瓦顶，屋檐下彩画栩栩如生，门窗雕花木质，工艺精湛。

室内布置典雅华贵，家具多为红木所制，墙上有名人字画，案几有古董花瓶。后院是花园，假山怪石、池塘金鱼、奇花异草，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整个府邸既有庄重官邸风范，又有优雅生活气息。

书房内，传来少年郎朗读书声，少年旁边站着的是一位长相俊俏的妙龄少女。

少女眉如远黛，微微蹙起时，似含着一抹淡淡的哀愁。眼眸宛如秋水，清澈而深邃，目光流转间，仿佛藏着无尽的才情与智慧。肌肤如雪，细腻光滑，在阳光下仿若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一头乌发梳成精致的发髻，仅点缀着几支素雅的珠钗。双唇不点而朱，微微上扬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她身姿婀娜，举止优雅，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却又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

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袍，裙摆处绣着精美的花纹，更衬托出她的端庄秀丽。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一幅绝美的画卷，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人不禁为其才情与美貌所倾倒。

这位少女就是佟国维的长女佟佳·攸宁，那位少年正是她的胞弟，佟佳·隆科多。

“隆科多，这几日学问长进不少。”攸宁满意地点点头，“那长姐带你去街上吃好吃的。”

“好啊，长姐对隆科多最好了。”隆科多兴奋地跳了起来。

攸宁生于顺治十七年，隆科多生于康熙四年，相差五岁的姐弟，感情十分浓厚，攸宁学识好，隆科多总愿意虚心求教，攸宁对这个弟弟，也十分宠爱。

日落黄昏，佟国维夫妇把攸宁叫到大堂，隆科多也跟着一起来，佟国维让隆科多先下去。

佟国维似乎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夫人赫舍里氏泪眼婆娑地凝视着攸宁。

“阿玛，额娘，可是府上出了事？”攸宁问。

“宁儿，太皇太后懿旨，让你入宫，当皇上的格格。”佟国维语气里充满心疼，“阿玛之前从未想过让你入宫，一想到你姑母和你表姐的结局，阿玛舍不得，可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亲自下旨，阿玛不遵，就是抗旨。”

“老爷，就算是抗旨，也不能让攸宁进宫，宫里龙潭虎穴，攸宁应付不了。”赫舍里氏将攸宁唤到身边，抚摸着她的手，“我只有攸宁一个女儿，我舍不得。”

“夫人，我何尝舍得，我也没办法啊。”佟国维一声接着一声叹气，“为人臣子，真是半点不由人。”

“阿玛，额娘，女儿遵旨便是！”攸宁平和地说，“反正攸宁早晚要出阁，皇上念及姑母，定然不会亏待攸宁，再说不能为了我连累咱们家。隆科多还那么小，佟家绝不能背上抗旨的罪名！”

“宁儿，是阿玛委屈你了。”佟国维眼中闪动着泪花，

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乃索尼的侄女，孝诚皇后的堂姑母。所以攸宁是孝诚皇后的表妹。

孝诚皇后于康熙十三年生育皇二子胤礽而崩逝，赫舍里家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伤。

孝诚皇后怀孕之时，佟国维的夫人还带着攸宁进宫探望，攸宁还和孝诚皇后相谈甚欢，孝诚皇后还说，等过几年要给表妹攸宁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岂料这一别，竟是永诀，等攸宁再次入宫，只看见孝诚皇后的金棺，还有泣不成声的玄烨。

乳母抱着刚出生的胤礽跪在金棺旁，小小的胤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浸在香甜的梦中。

攸宁恪守规矩，给孝诚皇后行礼之后，跪在一旁，玄烨注意到了她，走到她身边。

“你是赫舍里家的人？”玄烨仔细地打量着攸宁，心想，她的眉眼怎么跟皇额娘那么像？

“回皇上，臣女是内大臣佟国维之女，佟佳1攸宁！”攸宁行礼说。

“攸宁……”玄烨一边念叨着，一边离开坤宁宫，迈过殿门的时候，回头一望。

攸宁凝视着孝诚皇后的牌位，回忆起她生前的音容笑貌，瞬间泪如雨下，趴在地上痛哭不止。这一幕，都被玄烨看在眼里。

景仁宫原本是玄烨生母孝康章皇后的寝宫，孝康章皇后崩逝后，玄烨保留了母亲生前的一切，遇到烦心事，他就会来这里坐坐，就像额娘还在，跟她说说心里话。

得知攸宁要进宫，玄烨命人重新整修景仁宫，宫里的布置陈设都按最高的规格。

康熙十五年四月，册钮祜禄·丽姝为妃，赐封号为昭，赐居永寿宫，同时将册佟佳·攸宁为格格，将在七月份入宫的圣旨，送到佟府。

各宫格格，庶妃，侍女都到永寿宫恭贺丽姝封妃之喜，其实大家都明白，丽姝就是未来的皇后。

格格乌拉那拉·如伊和格格马佳·卓玥都是最早侍奉玄烨的，乌拉那拉·如伊在康熙十一年为玄烨生下皇长子胤禔，马佳·卓玥在康熙十二年生下三公主若瑾，现下又怀有身孕，

除了这两位以外，使女乌雅·玛琭，卫芳羽，戴佳氏，万琉哈氏和兆佳氏都侍奉在玄烨身边，颇为得宠，由于后宫等级还没有完善，没有册封她们，她们只能住在各宫偏殿。

现在宫里只有四个孩子，皇长子胤禔和太子，以及若瑾，和兆佳氏生的五公主若琳。

如伊长相平平，却性格爽朗，卓玥长相俊俏，身材丰腴，知性优雅。

如伊和卓玥一起走出永寿宫，如伊邀请卓玥去她的延禧宫坐坐，卓玥随如伊一起去了延禧宫。

胤禔在院子里跑跑跳跳，卓玥羡慕不已，对如伊说：“大阿哥转眼也这么大了，我真羡慕姐姐。”

“哪里话啊，我还羡慕你有个那么可爱的女儿呢！”如伊指了指卓玥的小腹，“妹妹一定能为皇上再添一个皇子。”

“那就借姐姐吉言！”卓玥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其实妹妹也不指望这个孩子能建功立业，我只想生个阿哥，那样我就有依靠了。”

“咱们不都是这样想的……”如伊把胤禔抱在怀里，叹了口气，“太子早立，咱们的儿子就算再优秀也入不了皇上的眼。”

“那昭妃如果做了皇后，生了儿子，皇上岂不要有两个嫡子？”卓玥问道。

如伊笑笑，看四下无人，低声说：“我看她没那个福气，一个罪臣之女，就算将来当了皇后，也是皇上看她可怜，施舍而已。而且，你看她那身子骨，坐一会儿都虚弱的不行，怎么可能孕育子嗣……”

“姐姐言之有理。”卓玥蹙眉道，“我听说佟佳攸宁要进宫了，皇上让她住景仁宫，还大肆装修，景仁宫是先皇太后的寝宫，皇上平日里都不让人靠近。”

“妹妹，那是佟佳·攸宁，皇上这才高看她一眼。”

“是吗？”卓玥自嘲地笑笑，“咱们跟随皇上这么多年，现在连个正经封号都没有。眼见后宫的人越来越多，只怕是没我们的出头之日了。”

“只要咱们有儿子，守着皇上，慢慢地活，咱们就有出头之日！”如伊劝道。

康熙十五年七月初四，明日攸宁就要进宫了，入宫前一晚，赫舍里氏拉着攸宁的手，千叮万嘱，她舍不得女儿。

“额娘，您别这样。”攸宁轻轻抹掉赫舍里氏脸颊的泪水，“只要您和阿玛过得顺遂，女儿就知足了，只可惜，女儿不能再承欢膝下，侍奉你们了。”

“宁儿，你进了宫，只有昭妃娘娘在你之上，昭妃性情温和是个好相处的人。至于其他，你不必忍气吞声，整个佟家都是你的后盾。”赫舍里氏坚定地说，“额娘不希望你委曲求全，只希望你能活得潇洒一些，这次，就让兰莹随你入宫。”

“兰姑姑是额娘的心腹，让她随我进宫，额娘岂不是没有得力的人？湘湘和女儿一起长大，她很谨慎，有湘湘，就够了。”

“湘湘固然可以，但到底年轻，万事怕是不能周全，就让兰姑姑跟你入宫，为你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