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庞杂的脚步声便顺着地面,传递到安比卡的耳中,他转头望向似乎是楼梯的地方,一群帝国的军人提着煤油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其中有一个金发的存在还不顾另一个人的阻拦,跑到了自己面前。
安比卡的意识有些模糊,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东西,强烈的睡意裹挟着他,就快要昏睡过去。
“做的好,安比卡。”
韦伯轻拍了安比卡的肩膀,随即叫来自己亲卫队的医疗兵,将气力全部耗尽的众人抬上担架,通过钩锁吊上前来运送伤员的巡空舰。
并嘱咐那些医疗兵。
“给他们最好的治疗,最好的疗养院,如果治疗过程中遇到突发事件直接上报给我,不准私自解决或者对他们做不利的事。”
随后,望着载有安比卡一行人的飞艇平稳离开这片区域之后,韦伯才重新开始部署接下来的事。
数百艘工业用的建筑飞艇飞抵失去魔法防护的圣域上空,将巨大的蒸汽工业机械吊装在这已然破败的圣城之中,海量劳工随着器械降落到地面,一刻也不停歇的组装被拆分成很多部分的施工机器。
才不过数小时,蒸汽机的运作声便回荡在这本应该只存在魔法的土地,将曾经某个精灵所珍视的,某位贤者所想出来的最后办法,推平抹净,就像帝国推平其它独立国家的城市一样,没有一丝犹豫。
建筑的残渣被清理,无数蒸汽机开足马力,终于幽蓝色的光芒出现在挥舞铁镐的劳工面前,这片大陆最富有的水晶矿脉在此刻终于被确认位置。
为了维持圣域庞大的魔力消耗,整座城市都是建在可以提供魔力的水晶矿脉上的。
“开采权的事怎么和其他二位殿下解释。”
临时搭建起的军帐内,奥伯龙看着手里这次任务的报表,以及水晶矿含量探测的报考,问正坐在椅子上喝咖啡,欣赏着唯一没有被拆除的贤者之塔。
“和这场战斗的结果一样,平分就行了。”
水晶在韦伯未来的计划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按理来说不该这么慷慨的分给那两位不着调的兄弟。
可奥伯龙倒是没有任何疑问,因为他知道韦伯这么做的原因,以及接下来帝国内会发生的事。
奥伯龙一如既往的冷着脸处理完所有手头的事,接着也为自己倒了杯咖啡,漫步到韦伯的身旁。
“殿下为什么不把那座塔拆了。”
对此,韦伯只是吹了吹醇香苦口的咖啡,像是吹散那些对于他来说不重要的过去。
“对于已死之人要抱有敬意,更何况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我们的先驱。”
听到这样的答案,奥伯龙无表情的饮下了有些烫嘴的褐色液体,背身离去。
只留下韦伯一人坐在军帐中,他那翠绿的眼瞳里倒影出杯中旋转的咖啡泡沫,宛如一场迫近的风暴在他的手中酝酿。
对于这位帝国的二皇子来说,真正需要他登上舞台中央的剧目,才刚刚准备完毕。
帝国的工业机器开足马力,效率惊人的开采场在短短一周的中建造完毕,蒸汽与巨构在大地上林立,就像树间鸟的巢穴,只不过帝国的巢穴是由钢铁与煤炭所铸造的,即使是深夜也不曾停歇。
铁路以及配套设施在矿场的建立稳步跟进,火车的鸣响声一遍又一遍的鸣响在这百年未曾有人踏足的秋色森林之中,惊飞一群候鸟。
工人卸载着一车厢又一车厢的煤炭,将其扔进火热的锅炉,为蒸汽机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让帝国的齿轮不停向前转动,最终在充分的燃烧之后留下一地渣子,可那并不是它们生命的终点,那些已经燃尽的煤渣还会被回收利用,在一般处理之后成为城市中高楼的建筑材料,永远支撑着帝国的楼宇。
所以比起这些煤渣,那些在战场上阵亡士兵的待遇就要好得多,最起码不用在死后被做成养料,继续榨干剩余的价值。
从这点上来说,军务部还是很人性化的,至少对于为帝国而死的人,还是很人性化的。
安比卡站在无名的墓碑面前,献上一束白色的花,随后站起身来前往这国家公墓的另外一处,那里有着同样的无名墓碑,同样的一朵花。
这两座墓都是安比卡申请的,为了埋葬两个在他生命留下不可磨灭记忆的两个人,虽然碍于军务部的某些规矩,没有在册的人员无法得到有名有姓的碑文。
可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墓志铭太短,此生太长。
仅仅三言两语说不清也道不明她们在这世间经历的事。
就在安比卡为了逝者默哀的时候,梅柳齐娜也将手中刚编制好的花环挂在那小小的墓碑上,爱丽丝与玛安纳也纷纷将手里的花放在墓前,一起祈祷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收留灵魂的幻想乡。
希望那名为艾莲与凯瑟琳的灵魂能得到安息。
“这也算有始有终了吧。”
安比卡站起身来,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墓碑,又看了眼站在他身侧的伙伴,叹了口气。
他们现在的位置位于帝国常年温暖的南部,是前往帝都锡安路上的最后一站,这里的天空未被蒸汽机的烟雾所污染,看起来湛蓝而悠远,在这里建立有很多度假城市,是贵族们玩乐休闲的地域。
也是军务部阵亡将士的埋骨地,这里的陵园遍布了视野内几乎所有的地块,从一座山连绵到另一座山,像是没有尽头。
为艾莲与凯瑟琳做完最后的道别,安比卡一行人走在这阳光明媚气氛却无比沉重的小道间,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玛安纳,你说,如果哪天我死了,会不会也埋在这?”
听到这话,玛安纳先是一脸你认真的吗望向安比卡,随后摸了摸下巴,还真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你死在我前边,我应该可以向上头申请下,把你移到私人的墓地,之后我死了也埋在这里,咱俩可以做个伴。”
听玛安纳开玩笑打趣的话,安比卡也无奈的笑了笑。
“那就这么一言为定。”
“好。”
莫名其妙的约定就这么达成,二人还一脸调侃样的碰拳,成功让后边听着话的爱丽丝炸毛。
“呸,呸呸呸!趁话还没有说出去赶紧吐出来!”
爱丽丝拉着安比卡的胳膊,把他和玛安纳拉开一定的距离,兴师问罪中又带着些纯情,复杂的看着安比卡。
安比卡耸了耸肩,照着爱丽丝的方法“呸”了一声。
见安比卡照做之后,爱丽丝又望向一侧的玛安纳,这动作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我也要吗?”
“当然。”
望着被两个女孩围着的安比卡,玛安纳望了他一眼,同样耸了耸肩,也“呸”了一声。
在二人都将不吉利的话收回之后,爱丽丝这才松了口气,也同样意识到自己现在居然抱着安比卡的手臂,靠的是这么近。
虽然有些脸红,但看见安比卡倒没什么反应之后也没松手。
“下次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不对,不许有下次了。”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爱丽丝的言行在线了许多。
看爱丽丝一脸认真的样子,安比卡笑了笑。
“好啊,我答应你。”
“嗯!”
爱丽丝表现的很高兴,但安比卡身后的梅柳齐娜显然有不同的意见。
“安比卡当然不会死啦,我会保护好他的,而且,就算是老死也一定会是最晚的那个。”
只有安比卡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完这话,梅柳齐娜像个小精灵般钻到安比卡身边,抱着他的手,毫无忌惮的将头靠在他的身上,闻着安比卡军服上被太阳晒出的气味。
这可让爱丽丝感觉到一阵酸酸的情绪,而看着安比卡那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趁手摸了摸梅柳齐娜头的模样,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的好。
只得放开安比卡的手臂,一个人抱着胸独自走在中间。
对此,安比卡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应该说他真就是把大家当作同伴来看,没有其他的想法,梅柳齐娜倒是因为灵魂契约让安比卡什么都顺着她,但也还没诞生其它额外的情感。
或者说可能产生了自己也还没太察觉到。
看着明明在撩人上很有一套安比卡此刻却什么也没察觉,玛安纳面色尴尬的看了他一眼,让安比卡有些疑惑。
“怎么了?”
玛安纳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感叹道。
“没怎么……只是为我一个迟钝的朋友感到焦虑。”
“啊?”安比卡还听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不过一旁的爱丽丝倒是红着脸踮了踮脚,双手挥舞在比自己高几个头的玛安纳面前,让他少说点。
“什么意思?”
玛安纳那看似成熟的脸上露出一缕不成熟的坏笑。
“其实……”
“哎哎哎!”
不让玛安纳说完,红着脸的爱丽丝打断了他的发言。
就这样,告别了过去的一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暂时遗忘了那些阴谋与预言,像是回归到了平凡的日常。
不过这种日常还会维持多久,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