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幽州本是锦州

翌日一早，吃过了早饭，许墨和古灵便出了望仙镇。

往南边儿的官道行去。

牛车上，古灵吃着买来的干果，问许墨：“道长，昨天夜里我和那老道打架的时候，你是不是一早就在旁边看着了？”

许墨点头。

“那你咋不早点儿来救俺嘛！”古灵说着撇了撇嘴，顿觉有些委屈。

许墨说道：“因为我想看一看你身上的功夫究竟如何。”

说起这个，古灵顿时神气起来：“俺会的功夫可多！额…其实也不多，也就三种真形。”

“虎形、鹤形、蛇形。”

“拳法下山虎、身法斜飞鹤、手法惊天蛇。”

“师傅说其实一共有五种真形，不过剩下两样儿他老人家也没研究明白。”

许墨听了大感意外，这功夫听着怎么那么像道家五禽戏呢？

难道她那个老师傅，还是个大隐隐于市的道家高人不成？

不过，怎么还混进去个奇奇怪怪的蛇？

看来古灵学的五禽戏，也不是什么道门正宗啊。

有点儿像是…东拼西凑给凑出来的一样。

却见古灵又道：“道长，除了功夫，其实俺还会唱戏！”

许墨失笑道：“你不是早便说过从小跟着师傅学唱戏吗？有什么奇怪？”

却见古灵有些神神秘秘的样子，欲言又止。

最后开口道：“不是普通的唱戏嘞，这可是师傅传给我的看家本领。”

“只不过，师傅说这戏不能随便唱，会惹来些不干净的东西。”

“道长，以后有机会，我再唱戏给你听！”

许墨点头道：“好。”

“你那真形功我昨夜看了，还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可面前的圆脸姑娘吃饱零嘴儿，已经打起了呼噜。

许墨只好摇头一笑。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着，不多时，便能瞧见远处出现一个边哨营地。

营地不大，也没人站岗，里头的士卒身上的皮甲胄都脱了皮儿，老旧不堪，一个个都面黄肌瘦，三个两个都靠在一起打着盹儿。

等牛车靠近，一名士卒听着了车轱辘的声音，打眼看去，看见了许墨二人。

他也没有过去盘问的意思，只是靠在原地没啥力气地喊了一声：

“道士要往哪里去？”

许墨回道：“往南方去看看。”

“南方？”

士卒一下就坐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你这道士不要命了，不晓得再往南走就是幽州地界儿了？”

“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也敢去？”

许墨好奇道：“哦？军爷，这里头还有什么说法？”

士卒讶然，没想到这年轻道士竟然没听过幽州的惨事，便耐着性子说道：

“这幽州，本不叫幽州。”

“那地方位于大楚以南，本是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富庶之地，又因为产出的锦缎闻名天下，所以原本叫做锦州。”

“只不过也不晓得这锦州人怎么惹到了燕王的头上，燕王派出了麾下最为凶悍的鬼骑兵，一夜之间就踏平了锦州城！”

“五万多老百姓啊，嘿，一夜就没了……”

“打那以后，锦州地界儿就成了一片死地，到处都是恶鬼游魂，怨气冲天，就跟幽冥地狱似的。”

“所以后来便改名儿叫做幽州了。”

许墨皱眉问：“这位燕王如此残暴行径，皇帝便不管吗？”

士卒闷了口酒，不屑道：“嘿，当今皇帝是个娘们儿，听说已经好多年不管朝堂了！”

“倒是前两年还有几个道士跟和尚过来，办了法事，想超度一下幽州的亡魂。”

“不过人刚来，就被听到消息的燕王手下砍了脖子。”

“从那以后，就更没人愿意往那边靠近了。”

“这天下乱得很，到处都在造反，东边儿有前朝的世家大族，西边儿有巨寇石灵山，北边儿有养着鬼骑兵的燕王，更往南的十万大山听说是一片穷山恶水，倒没人愿意去。”

许墨还是第一次听见这天下间的形势，未曾想已经纷乱至此。

前朝遗族蠢蠢欲动，朝廷藩王拥兵自重，大匪巨寇虎视眈眈。

真个是一座破屋子，摇摇欲坠，四处漏风，不知何时便要突然塌了。

“道士，我劝你还是别往那边去了，我怕你被幽州游荡的恶鬼吃得渣都不剩，赶紧打道回府吧。”

士卒估摸着这道士知道了利害，说完又躺了回去。

谁曾想那道士却说道：“我欲往更南边儿去，势必要穿过幽州。”

“至于危险，军爷倒不必太过担心，贫道在山上学了几年道法，身上还是有些许道行的。”

当下谢过之后，便要径直离去。

那士卒见这道士不听劝告，只好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怎的就不听劝呢，你这道士再厉害，能敌得过荒野上游荡的无穷恶鬼？”

他沉默了片刻，不知怎的突然站起身来。

面上红得很，也许是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

远远的就大喊一声：

“道长，你当真要去？！”

待那道士点头，他脸上蓦然就流下两行泪来。

接着喊道：

“其实我老家就是锦州的！”

“但是燕王是大人物，我惹不起，报不了仇！”

“我也想回家看看，但是我怕没到家就被鬼弄死了！”

“你要真进了锦州城，能不能到城东的柳叶巷子里第三间屋子看看，那里是我家！”

“要是有啥剩的…随便啥东西都行，抓一把土也成！”

“回来的时候，给我看一眼……”

说完他就跪了下来，脸上泪流满面。

……

进了幽州地界，一股荒凉之意扑面而来，到处都是一片了无生机的黑土地。

这土地黑得发红，像是沉凝了无数的鲜血才形成了这个颜色。

连路边的树木都光秃秃的，不见一丝绿意。

走了数十里地，都荒无人烟，直到他们遇见一个破败的村子，里头居然传来了喧哗之声。

“道长，有活人！”

原本心情沉闷，一直不说话的古灵惊喜起来，连连叫道。

许墨打眼瞧了瞧。

这哪里是什么活人，只是一群游魂罢了。

多半生前都是这村子里的人，死了以后舍不得离家，于是便都留在了原地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