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物不可斩

斩无不断的锋利刀刃近在咫尺，白鹤梁却面不改色。

血衣披风向上掀起，化作一整个猩红襁褓将白鹤梁包裹在内。柯南屿必中的一刀突然就这样失去了目标，只能咬牙奋力斩下，一块血液帷幕飞起，露出敌人安然无恙的嘲讽面孔。

“我很好奇，平澜怎么会派你这个愣头青来。”

一刀末，正是旧力竭而新力未生之际。被劈开缺口的猩红襁褓内，三道血矛已早已凝聚完成，在白鹤梁的操控下向着柯南屿的命门而去。

但好在她不是一个人。

关键时刻，安芊林发动“互位魔法”，用果盘洒落的一根香蕉交换了柯南屿的位置，将后者换到身边，并由张灵薇为她上了诸如“清心符”“强身符”等buff。

柯南屿转头，与两女坚定的眼神对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你们是不是要喊着羁绊啊友情啊什么的就上来打败我啊。”

白鹤梁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弄之意，研究异能和超能力数十年，年近半百的他早已看清现实和小说的区别，不认清差距而是靠着所谓的情感战斗，简直有些笑掉大牙了。

在多张符纸加持下，安芊林又给柯南屿补上“风之魔法”的加持。当黑衣少女再次一步越出，几乎完全翻倍的速度使她的身形都变得模糊，在行进的道路拖出淡青色的光流。

真是难办呢。

血衣披风再次上扬，意图将白鹤梁包裹在内，一道深灰色的魔法符文却突然出现，重力加倍，披风的动作短暂一滞。

“啧。”安芊林双手前伸，一手掌心向下，一手对外。她面色有些许难看，因为自己分明是同时施展了“重力魔法”和“控物魔法”，但两者叠加居然才能让白鹤梁产生瞬间的僵直，差距太大了。

依靠符纸和魔法的加持，柯南屿开始能够自如地避开血轮和血枪的攻击，但猩红襁褓对视线的遮拦还是让她感到十分麻烦。

就算安芊林已经尽力去影响了，但那血衣披风恢复的速度始终比柯南屿快上一分。被襁褓包裹在内的白鹤梁始终面不改色，似乎根本没把三人的合力当一回事。

见场面逐渐发展成了消耗战，一旁观战的安芊林忍不住为柯南屿捏了一把汗。她看不出操纵血衣的白鹤梁精神力的消耗，但就体力而言，保持高速移动的柯南屿绝对要比白鹤梁消耗的多得多。

况且，白鹤梁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柯南屿要是被攻击擦破一下，估计就难受了。

但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一次的斩击落空后，被劈开的一小块血幕并未立刻回归，而是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血锥，在柯南屿的视野盲区落下。

见状不好，安芊林只能再次发动“互位魔法”，将柯南屿拉了回来。短暂愣神后的柯南屿也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将对方这一手段列入警惕范围后，再次提刀冲了上去。

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安芊林突然产生了自己是NPC的即视感，感觉自己像蹲在游戏主角复活点旁边的那个家伙。

只要柯南屿出现失误，她就会用“互位魔法”将其传送回来，感觉就像魂类游戏复活再打一样，只要反复练习，就能把BOSS的每一招每一式吃透。

但在另一边的白鹤梁明显不是呆板的游戏BOSS，不会给她们这种机会。

无数尖锐的血锥在猩红襁褓的表面猛得钻出，使柯南屿不得不改变动作，放弃再砍一刀连退数步，避免血锥飞出被其所伤。

然而，看似狰狞的血锥却慢慢回到了血衣中，圆球一般的猩红的襁褓缓缓坍塌，逐渐贴在了白鹤梁体表，勾勒出一具人形。

血色将其整个人包裹在内，只留出一双完全充血的眼睛。

“时间不多了哦。”有些模糊的声音从那血人“口”中传来。

“啧。”

柯南屿眉头锁紧，正欲再次进攻，眉心的“命运之眼”却突然传来一个画面——

她看见自己跪倒在地，腹部血肉模糊。而血人状态下的白鹤梁蹲在自己面前，不急不慢地将自己腹部流出的血液慢慢抽走。

“命运之眼”能够看到来自未来的启示，它传来的画面有两种：在短时间内就会发生，让自己命运遭受重创，但可以规避的“警示”和在未来一件事情内，发生在自己重要的命运节点之上的“预告”。

而此刻，就是“警示”。

看到血人白鹤梁向自己举起拳头，柯南屿当即将直刀置于腹前。通过“命运之眼”，她看到对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逼近自己，看到那只左手之下血液无法包裹住的漆黑手套，她从中感受到同源同乡的气息。

那明明是同伴的灵魂，此刻却被敌人用来威胁自己的生命。

砰的一声。柯南屿被远远击飞。血人的动作迟疑了一瞬间，似乎对自己这一拳没有打中感到不可思议。而当他想要再次挥出第二拳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直逼后脊。

白鹤梁迅速转身抬手，血液在顷刻间形成一道墙壁。但下一刻，整个血墙传来的触感让白鹤梁主动切断了联系。

冰雕，一座血色的冰雕。

脚踩刀片，悬浮半空。一双血目看着冰雕血墙被一把精致而剔透冰蓝大剑击碎，看着寒风之中微微而动的浅蓝长发，那双天才淡漠一切的眼眸。

寒雪之翎李曦航，加入战场。

柯南屿与李曦航短暂交流目光后，面对悬浮半空的敌人，左手一抹刘海，发夹再度化作金纹手枪。

抬手，扣动扳机。

三声枪响，三道弹孔。但血人形态下的白鹤梁恢复能力似乎变得更加变态，血液飞溅形成弹孔的瞬间就再次逆流将其填补。

“为什么不打头呢？”安芊林还是想不明白。

另一侧，李曦航大剑扫过地面，一道道巨大冰棱拔地而起，随着剑尖指向敌人纷纷飞刺而出。

对此，血人再次抬手，脚底数道刀片在他的控制下飞速旋转，仿佛一件绞肉机，将飞袭而来的冰锥纷纷切碎。

“哼。”

自己的攻击没能奏效，但李曦航并未失落，他将大剑触地，精神力疯狂向下涌动，让剑尖发出了璀璨蓝光后，再猛得将大剑向上撩起。

顿时。他的脚下，一道巨大的，宛若山峰一般的冰棱刺穿地面，冉冉升起，笔直向着半空中的白鹤梁而去。而李曦航站在冰峰之上，犹如战舰之上威严的将领，巨剑在手，既然你不下来，那我就主动前来，取你狗头。

白鹤梁没想到李曦航能做到这一步。

他觉醒异能的时间是对方的数倍，但他做不到这些，就连他身上这件看似无所不能的血衣，都是三十多年的积蓄。

所以，他感到了嫉妒，感到了愤怒。

脚下的银白刀刃在刀柄重新组合，化作一把布满裂痕的直刀，但就算如此，它仍旧无物不可斩。

他要杀了李曦航，再将他的尸体搬到实验台上，将他的所有价值榨干。

冰蓝巨剑横扫，血色直刀下劈。前者势大力沉，气势磅礴。但在平澜的刀刃面前，也不过是一块特效华丽些的薄纸罢了。

两刃接触的瞬间，冰剑被切开，血痕碎刀直指李曦航项上人头。

“结束了。”

这句话不是白鹤梁说的，而是柯南屿。

被切断的冰剑之后，是另一把银白直刀。

柯南屿站在李曦航原本的位置上，一手持刀，与碎刀相抵，一手持枪，黝黑的枪口直指血人的头颅。

“抱歉啊，这把枪比较个性，我不这么做的话，它可不愿意去打头。”

砰。

枪声起，血溅，人落。

血人的上半身在力的作用下微微后仰，一身血衣失去控制，逐渐瓦解滴落，而被血液包裹组合在一起的刀身也是如此。

白鹤梁，终于，死了吗？

安芊林长舒一口气，心底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在她的身后，李曦航早已脱力，强行动用那把未完成的武器抽走了他的精神力，方才造势的那一击也让他彻底丧失战斗力。

少女转过头去，她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分享此刻的心情，却发现张灵薇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似乎在和自己说什么。

“他没死。”

瓦解的血衣之下空无一人，散落的刀刃碎片却再次舞动起来，形成绞杀之势向柯南屿飞舞而去。

柯南屿迅速反应过来，凭借“命运之眼”将刀刃碎片纷纷弹开，力度之大，甚至有些许刀刃嵌入地面，落在安芊林不远处。

被弹飞的刀刃碎片在不远处重组，断垣残壁之后，白鹤梁体表不断炸开血雾，面目可憎。

他再一次动用了“蒸血遁法”。

逃遁的瞬间，他产生了大量的失血，这让他不得不选择一个目标。但此刻有些虚弱的他无疑会被“控物魔法”造成更大的僵直，而李曦航即使脱力也是一头危险的雄狮。

所以他选择了张灵薇。但他没想到，张灵薇还藏着一张“金盾符”。在被攻击的瞬间她便反应了过来，阻断了血液的持续外流，让白鹤梁得到补充的血液有限。

但好歹不算一无所获了。

见自己这一击杀招也被破解，白鹤梁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大势已退，不如放手一搏，去抢夺一线生机。

“命运”手套下，白鹤梁一拳挥出，却被柯南屿有所预料地用直刀挡下——他已经无法再驱动手套的能力，这毕竟不是属于他的武器。

血雾在白鹤梁的体表不断炸开，提供体能和“闪现”般的移速的同时也带来可怕的生命力消耗，仅仅几个呼吸，他就感觉自己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但濒死的一击，也是必杀的一击。

战斗外围，安芊林看着眼前两人的缠斗，银牙紧咬。

忽然间，她感觉自己产生了灵感，从而下意识低头而去，看向先前被柯南屿打落，嵌入地面的刀刃碎片。

她跪坐在地，小心翼翼试图拔出碎片，却发现它们并没有嵌得很紧很深，那既然不是因为无法收回，为什么白鹤梁要把它们留在这里？

安芊林把刀刃碎片放在手中，不解地抬起头，却发现白鹤梁手中的刀刃十分完整，丝毫没有缺口，就连长短也和柯南屿的直刀无异。

随后，她快速扫过四周，周围的地面和墙布没有其余的刀刃碎片，只有她手上这寥寥数片没有回收，而是被其他的刀刃代替。

为什么？

她忍痛用力攥紧手心的碎片，发现刀刃轻而易举地划破掌心。这意味着它们来自平澜，来自无物不可斩的刀刃，但同时也意味着白鹤梁手中的部分刀刃是普通的直刀碎片。

为什么？

她再度抬头，发现白鹤梁总是用左手手套的指虎攻击，而用刀末招架。两人的距离不允许他再度分心操控刀刃碎片，但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不再需要防御，而是刀拳齐出开始压制柯南屿。

他要欺骗柯南屿？安芊林将“夜视魔法”功率最大化，这才勉强看清两人的动作。

“命运之眼”之下，柯南屿看清白鹤梁的每一个动作。愈发沉重的压力让她明白不能再给对方时间，抓住一个破绽后，柯南屿用直刀置于即将到来的碎刀刀路，枪口对准了“命运手套”，扣动了扳机。

枪响。

刀碎。

人笑。

白鹤梁赌对了。

拳头和刀刃一起攻击，是很大的破绽，因为柯南屿必然能够同时化解两道攻击，但问题就出在他要如何去化解。

那把无物不可斩的刀刃是挡在纯粹的拳头前，还是伪装的碎刀前？

答案很明显了。

冲击之下，白鹤梁的左手安然无恙。因为手套下被他塞满了剩余的平澜刀刃碎片。

一拳出，柯南屿左手血肉模糊，手枪掉落在地。

再一拳，安芊林发动“互位魔法”，将柯南屿传送回身边。

白鹤梁进入了生命最后的疯狂，速度，力量，都在“蒸血遁法”吸取柯南屿一缕血液后达到了巅峰。

而符纸带来的强化却在这时结束了。柯南屿再次上前，但这一次，她却完全被压制。

安芊林抓不住白鹤梁，她们等不到后者自己把体力消耗完，除非他自己挥出最后一拳。

除非他自己挥出最后一拳……

……

柯南屿的刀刃被挑起，露出毫无防备的整个躯干。

“命运之眼”爆发出金色光芒，但白鹤梁尽管灵魂出窍，肉体也会负责将这一拳贯彻到底。

意识回归，感受着手臂传来的穿过肉体的温热，喜悦和得意的情绪在白鹤梁内心高涨。

他下意识就要笑出声来，但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脸部却无法移动半分。

“控物魔法。”

少女纤细的手掌搭在白鹤梁穿胸而过的手臂，鲜血溢出红了唇，却遮不住安芊林上扬的嘴角。

她突然领悟了如何只控制住对方而不涉及和对方保持接触的自己。但领悟的原因大概是想要耍帅。

“抱歉啊，我就是主角，不接受反驳。”

在白鹤梁绝望的目光中，刀光扫过，人头落地。

尸体身后，她眼角含泪。

尸体身前，她嘴角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