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范老爷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去找李典吏,但死活不带上沈休。
沈休由范老爷的大夫人和长子陪着,将范家所有的子嗣都认识了一遍。
沈休暗笑,这范老爷不让自己跟去,恐怕就是想让自家子孙跟他拉拢一下感情。
大户人家,果然每一个举措都有深意。
中午时分,范老爷回来了,也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镇守大人今晚在家中设宴,邀请沈休参加。
沈休还没觉得有什么,沈悦反倒是急得不行,就要回家给沈休收拾几件干净衣裳。
在她眼中,镇守可是天一样的大官了。
还是范老爷阻止了她,命人从自己铺子里挑选了几身合适的衣裳,交予沈悦把关,精心搭配了一番。
然后又对着沈休一通祝福,生怕沈休失礼。
“沈悦姐真是操着老妈子的心了。”范老爷最小年纪的孙女哧哧笑道。
千叮万嘱之后,沈休终于出了门。
范老爷并没有得到邀请,沈休独自登上范府的马车,一路颠簸到了镇守大人的府邸。
递上拜帖后,由丫鬟领着进了门。
一路上,引路的丫鬟不时的用余光瞟向沈休,偶有目光接触,就羞红着脸低下头。
沈休忍不住道:“我脸上有花吗?”
丫鬟掩嘴笑道:“花倒是没有,但总觉得你身上散发着一种军院学子的光辉。”
沈休失笑,同时也感受到些许压力,看来柳溪镇的父老乡亲们还真对自己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啊。
镇守的府邸并不大,比起范老爷的宅子,甚至称得上朴素,但一花一树,一凳一几,都错落有致,令人赏心悦目。
“沈公子到。”
一入内院厅堂,便有家丁唱到。
一时间,厅堂内的所有目光全都落到了沈休身上。
沈休看去,发现自己只认得李典吏一人。
“哈哈,沈休,你可是让我们好等。”李典吏离席过来,一把揽住沈休的肩,“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
镇守大人的这次家宴,只招待了一桌客人。
镇丞、主簿、镇尉、教谕,加上李典吏,都是柳溪镇绝对的统治阶级。
李典吏一一介绍过去,大人物们也没有端架子,也没有过于热情,但从他们温和的问候交谈中,沈休仍感受到了他们所释放的善意。
果然是大人物啊,示起好来,不谗不媚,还带着春风般的温暖。
“沈休,镇丞大人你可得好好谢过,那日崔哲找你麻烦,可是他亲自点将让我过去助你的。”
沈休赶忙又再次谢过。
就在交谈间,只听周围伺候的下人们齐声道:“老爷。”
众人连忙起身,口中唤道:“大人。”
沈休跟着众人一并站起,看向这位镇守大人。
柳溪镇镇守王安泽,出生永安五大主城之一的凌云城,祖上在开拓凌云城时立下过赫赫功劳,一直显赫至今。
与前世不同,永安采用的城、镇、村的行政结构,沈休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个世界的镇守相当于前世地级市一把手,是相当了不得的大官了。
而且永安是军政一把抓,镇守不仅是柳溪镇的最高行政长官,也是最高军事长官。
王安泽在军队里也拥有“都尉”的军衔。
可以说,镇守是彻彻底底的土皇帝。
王镇守一袭青衫,颇为年轻,看起来不过四十余岁,身材修长,面目清矍,蓄着一缕胡子,看起来很是斯文。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位白衣老者,还有一个年龄与自己仿佛的锦衣少年。
那少年带着些许桀骜,目光在堂中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沈休身上。
沈休不明所以,身边李典吏小声道:“那老者是隔壁龙昌镇的段教谕,那少年名叫郭逸舟,也通过了这次军院初试。星野城下辖的十三镇,除了还没有进行考核万兴镇,目前只有你们俩通过了初试。”
沈休恍然,难怪那少年会用那种目光看自己。
另一旁的镇丞也低声道:“龙昌镇的夏镇守跟咱们王镇守同出凌云城,这郭逸舟也根本不是龙昌镇的人,而是他们夏镇守为了功绩,从凌云城郭家借来的人。”
沈休一愣,道:“还能这样?”
“这不是什么秘密,能做到一镇镇守,都是出身不凡,从五大主城借人过来参加初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镇丞解释道。
沈休好奇道:“王镇守怎么不去借人?”
此言一出,镇丞和李典吏面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借了,没过。”
沈休差点笑出声来。
李典吏又道:“王、夏两家在凌云城就不对付,这次夏镇守派人过来,打着观摩考核的名头,实际上是想看咱们的笑话。没想到最后你小子居然争气了,硬生生地夺了一个复试名额下来,王大人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可夸奖你不知多少次。”
王镇守一双眼睛清亮无比,越过众人,落到了沈休身上。
沈休目光下垂,没有与他对视,以示尊敬。
王镇守移开目光,走到主位坐下。
龙昌镇的段教谕带着郭逸舟坐到左下手,右下手本是镇丞的位置,可他死活不坐,要把沈休推上去。
最后王镇守发话,沈休才勉为其难地坐上去。
众人互相谦让客气一番,纷纷坐下。
有侍候在旁边的丫鬟端起酒壶,给众人面前的酒杯斟满。
王镇守端起酒杯,道:“这一杯,敬沈休。”
沈休“啊”了一声,连忙站起来道:“大人,小子担不起。”
“你担得起,柳溪镇上次有人考入军院,是三十年前,上次有人通过初试,是十七年前。镇守五年一任,你比镇守还金贵。”
说罢,王镇守一饮而尽。
众人也不敢耽搁,纷纷仰头将酒喝了。
又有丫鬟将酒杯斟满。
王镇守又提杯道:“第二杯,祝沈休复试旗开得胜。”
只是郭逸舟见王镇守只提沈休不提自己,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捏着鼻子喝了酒,将酒杯重重地放到桌上。
“第三杯,贺咱们柳溪镇,有人堂堂正正的通过了军院考核!”
沈休憋笑,这差不多是指着鼻子骂人了,没想到堂堂一镇镇守,居然这么小孩子气。
也有可能是前些日子被龙昌镇的人给逼急了。
龙昌镇的段教谕笑容十分难看,但还得违心的恭喜两声。
三杯酒下肚,王镇守脸上畅快不少,和颜悦色道:“沈休,任梁任将军可在我面前对你极尽赞美,说你的开山拳,是他这一年中,所见最为熟练的。”
“任梁将军?”沈休疑惑道。
“就是你考核时,坐在左手的那位考官。”王镇守解释道。
沈休恍然,他对那位全程都很认真,并且愿意给予学员指点的考官印象极好。
“那日你急匆匆地出考场,任将军还派了人跟着你,只是后来你自己把事儿解决了,没有露面。”
沈休感激道:“小子还不知道此事。不知道任将军现在下榻何处,我定去当面致谢。”
“他已经去万兴镇进行考核了,也不用着急,你去军院参加复试时,自会相见。”
王镇守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肴,招呼道:“别光说话,吃菜吃菜。”
沈休道了声谢,见一道菜肴红绿相间,颇为好看,只是不知何物,伸出筷子夹了一块。
“啪。”
一声轻响,却是郭逸舟也伸出筷子压在沈休筷子之上,一脸挑衅地看着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