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安三年六月,暑气已临汴京宫闱,却没了往年夏令的潮热闷抑。
煊赫恢宏的殿宇之外,熏风柔婉,群芳暄妍,蝶趁衣香鬓影间掠过,殿内人亦心情舒畅。
“今夏大抵不是个酷暑,朕总觉有阵舒适的风要拂来似的。”
“官家说的是,臣亦这般认为。”
集英殿内,焚香淡雅、茶雾升腾,交而氤氲得冷棋子也暖。
彼时皇帝赵儒与宰执姜翙正品茗对弈、闲话家常。
忽有一内人打帘儿而入,行礼拜道:“启禀官家,少府监呈印来了。”
“宣。”赵儒拈了手中棋子落好,“翙卿最是懂玉之人,阿爹在世时都要劳你掌眼,还是劳你替朕瞧瞧。”
姜翙含笑,少府监识相地将檀盘、竹席一应递到姜翙面前:“请宰执过目。”
姜翙将掌间棋子送回匣中,起身去看竹席上正放置了五方玉印。甫一瞧看,就已觉这白玉色泽上佳,观之有汝瓷般的光洁清澈;信手再轻轻握住,触之又觉如宋锦般细腻柔滑。
“先帝曾亲择两方上好的羊脂白玉,通透温润,乃世间臻品。其中一方大的白玉,在多年前就已赐予白璧书院,另一方小的,则在先帝薨逝前授命少府监分而铸成五方玉印,想必便是今日这印了。”姜翙回忆先帝薨逝以前的圣谕,仔细看着那五方玉印下刻的字迹,又笑着慨叹,“先帝最是目光犀利,今臣看来,这白玉当真适合制印。这五方印虽是小了些,但这上头的刻字,却是先帝真迹所写,少府监再摹刻后才在玉上雕琢的字。”
“哦?”赵儒来了兴致,起身抚摸那五方玉印,只觉如握细腻油润的新鲜羊脂一般,“的确触手生温。”
姜翙笑道:“那官家不妨猜猜,玉印下的篆刻,是先帝写的何字?”
“阿爹去前,曾拟‘苍黎’二字。”赵儒亦回忆起先帝的话,“大抵与之相关了。”
话音未落,赵儒已信手将其中一方玉印倒置,只见那玉印是由一尊白如脂肪、状若凝脂的羊脂白玉为基础,能工巧匠在其上精雕细琢而成,至于雕刻的内容,是以九叠篆刻出大气磅礴的四字——
苍黎之声。
庄严而豪迈地映在两人眼前。
姜翙大笑:“最了解先帝的,还得是官家啊。”
姜翙与赵儒此刻不约而同地想起这制印的目的。
赵儒此刻似乎察觉到了今夏的舒风从何而来——这印是先帝早就嘱咐少府监雕琢的,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而今朝廷发行的邸报已不受百姓信任,而四处泛滥的小报却炙手可热,先帝因此留下白璧遗诏。
先帝认为都进奏院不该只言朝政要事、官员升迁之事,也应该像风靡一时的小报一样多关注民生,是而遗命要求从都进奏院创立苍黎司,为的就是去倾听苍生的声音、黎民的心意。
只是先帝弥留之际精力不足,新帝继位又是百废待兴,所以此事一直拖到赵儒继位的第三年才被再次提及。
而这五方玉印,就是要赏赐给真正能够达成先帝遗嘱与期盼的五人。
“邸报改革在即,五印既成,苍黎司也是时候该创建了。”姜翙此刻认为当遵行先帝遗命,遂拱手一礼,“至于这五方白璧印的主人,臣看倒不必急于一时就择出,总要日久,才见人心的。”
“便依你的。”赵儒含笑颔首,落下一子。
而这五方白璧印最终归属的故事,也当自此说起——